从达达到新达达，新在哪里？---20世纪西方雕塑十问（8）（作者：吕品田）

如果没有发生第一次世界大战，现代艺术史就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无情的战火，葬送了许多艺术家的生命，其中包括杜桑－维龙、波丘尼这样一些领袖人物，也葬送了一代艺术家对整个文明世界的信仰。

由于战火，由于艺术家的避难，一个重要的艺术流派，一个使现代艺术史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艺术运动，在瑞士苏黎世城的迈埃尔酒吧诞生。它就是达达主义，时间是1916年2月。 “达达”一词，据说是诗人查拉从词典中随便翻到的，原意是“木马”或“婴儿的一种语音”。达达主义厌恶战争，不满现实，否定一切。他们声称：“达达不求什么，达达就是达达。”他们高喊巴枯宁的口号：破坏就是创造！

杜桑，杜桑－维龙的弟弟，是达达的典型代表人物。1917年，杜桑将一件名为《泉》的作品——一只现成的瓷质小便器，送纽约独立美展参加展览。他向整个艺术界以至整个文明世界，开了一个虚无主义的玩世不恭的疯狂玩笑。然而，此举不仅仅是玩笑，背后所隐藏的是对战争的反感，对工业文明现实的困惑和失望，对现代主义艺术的嘲弄和否定。更重要的是，达达空前程度的彻底叛逆姿态，促成了后现代主义时代的反美学的美学和反艺术的艺术。

历史，当然没有在杜桑的“小便器”那里结束。后来的情况，即20世纪中叶以后的现代艺术发展势头，其戏剧性连杜桑本人都大为惊叹。他在1962年写给利希特的信中说道：“我使用现成品，是想侮辱传统美学。但在新达达那里，他们却拿了我的现成品来，并发现了其中的美。我将瓶子架和小便壶掷到他们面前，作为一种挑战，可现在他们却接住了它，并大加赞赏它的美。”

所谓“新达达”，是一个成分庞杂、没有定论的宽泛概念，可以理解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起来的许多后现代主义艺术的概称。按杜桑的意思，它包括了波普艺术、新写实主义、集合艺术等表现形式多样、界限含糊不清的艺术运动。当然这些艺术运动有其共同之处，正如杜桑所意识到的，它们的源头都出自达达，是得益于达达反艺术、反美学思想和策略的结果。但是，新达达毕竟是新的。新达达新在它不再以破坏为目的，而是直接利用达达的破坏手段，来建立一种新的艺术秩序和美学观念。英国艺术史家卢西·史密斯指出：“达达派曾经向当时存在的美学秩序和社会秩序进行挑战，而战后的艺术却把这种挑战‘纳入’一种秩序之内。”（卢西·史密斯：《1945年以后的现代视觉艺术》第５、６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

广泛地利用包括工业产品和废品在内的现成物品，以至于利用所有工业文明性质的资源，来构成与传统概念完全不同的新颖艺术形象，是新达达或后现代主义艺术潮流的普遍特征。通常被视为波普艺术初始形态的集合艺术（也称装配艺术、废品艺术），其特征就是直接利用现成物品（材料）和装配（手法）。塞茨曾对集合艺术作过这样的解释：一则，它们不是出于描绘、塑造或雕刻，而是以实物凑合而成；再则，它们由不经艺术家作造型处理的工厂材料或实物片断构成，以往这些东西不认为是艺术材料。

早在杜桑之前的1914年，毕加索即以青铜像和汤匙合成的《苦艾酒杯》，开了集合艺术的先河，他在这前后的一些拼贴作品以及后来的雕塑都利用了现成物品。达达艺术家豪斯曼，比杜桑稍后也谒牡袼堋锻贰飞喜捎檬滴锲刺５鹿袼芗沂┩特，自1920年起，利用各种废旧物品执著地制作他的《默兹结构》，直到他去世。这件最终也没能完成的作品，使施威特成为“废品雕塑”的先驱者。美国艺术家康奈尔也很执著，他从30年代初开始一直以盒子形式，进行小规模的装配?/FONT>

1961年，“集合艺术”展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这是集合艺术成为国际性艺术运动的标志。

集合艺术在美国蔚然成风。金霍尔兹、奈微尔逊、劳森伯、萨马拉斯等艺术家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金霍尔兹的特色，在于用各种废品构成充满恐怖气氛的“环境”式雕塑。奈微尔逊的集合艺术独树一帜，她用建筑或家具废旧部件一类的东西，装配诸多康奈尔式的盒子形式作为一个个单元，然后将它们组合堆积成一堵大规模的“雕塑墙”。劳森伯对现成物品的利用十分广泛，将毫不相关的东西集合于一体并呈现异常的效果，是其作品的一个特色。萨马拉斯往往用大头针等物品构成的集合形式，综合地表现性的威胁和吸引力。

在欧洲，集合艺术同样流行。英国雕塑家包洛奇热衷用废弃的机器零件，制造颇有生气的人形怪物。法国的两位雕塑家，塞萨和阿尔芒，用不同方式创作集合艺术。前者的典型作风是通过压缩机来制作，汽车、自行车等物品经机械压缩，变成一个个结构复杂、色彩丰富的雕塑品，显出奇异的视觉效果和特有的力度。阿尔芒则不破坏肢解对象，而是把完整的旧汽车等物品集合在一起，构成一件作品。法国艺术家杜布菲主要从事绘画，后来也利用现成物做一些三维作品，风格独特。德国雕塑家比尔的作品，多用废弃的机械部件焊接而成，带有明显的具象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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