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是艺术的生命（作者：王向峰）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梳洗整容，莫不希望用一面映像真切的镜子来观照自己，如果用的是“瑕疵既不见”的“昏镜”，或者是改变原体形象的“哈哈镜”，那就失去了正常照镜子的意义。文艺作品反映生活，其真实性的重要与此理相同。如果艺术的镜子不能真实地映现生活，人们就不需要这面镜子了。所以，艺术的真实性问题与艺术同样的古老，艺术与真实性不可分，真实性是艺术的生命，真实是艺术反映生活的基本原则。有鉴于此，古往今来很多的文艺家、文艺理论家与广大审美者，都要求文艺必须真实。

文艺的真实性所要求的是文艺要建立在生活现实基础之上，既要反映生活的真实形态，又要展现历史的本质规律，并不是要求文艺作品都去实录生活的具体事实。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但是，像“四人帮”一伙那样，在理论上鼓吹“从路线出发”，“主题先行”，在创作过程中不要深入生活实践，不要了解和掌握大量的生活具体事实，而以“三突出”为“万应灵药”，去无限地幻造、拔高，那也正是对于革命现实主义原则的背弃，是对艺术规律的破坏。正确的做法乃是在广泛现实生活的具体事实基础之上，进行艺术的典型化的概括工作，达到既有细节真实，又能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恩格斯在这个问题上很称赞法国19世纪作家巴尔扎克。巴尔扎克在他的小说总集《人间喜剧》前言中说，艺术家的任务是要把真实的生活加以典型化。他认为，一个作家如果只会“严格模写现实”，只能成为一个或多或少忠实的画家，“可是，为了得到凡是艺术家都渴望的赞词，不是应该进一步研究产生这些社会表现的多种原因，寻出隐藏在广大的人物、热情和事故里面的意义么?”巴尔扎克说，在寻找这些之后，“还需要对自然法则加以思索”，以反映蕴含在生活事实中的本质规律。他自己的小说创作是努力这样实践着的。

我们常说的文艺的真实性，内涵是指文艺反映生活的切近程度，它的外延主要包括三个互相联系的方面：即生活的真实、艺术的真实、历史的本质的真实，它们存在于艺术与现实关系的特有范畴中，作为具体的外延所指，又有它们各自的含义。

生活的真实性。指的是艺术生活本原的客观实在性，它的构成特点是对立统一的一定社会历史生活的矛盾总体，它是艺术表现的客观对象，文艺家要造成艺术品，就必须深入它，了解它，把握它，反映它，它是艺术实践的出发点，也是实践过程所要展现的客观内容。在这个客观实在中，有多种矛盾对立的社会力量，其中的一切阶级，一切人，它是不以艺术家的意愿为转移的客观现实存在，既不是上层建筑，也更不是意识形态。在各个历史时代，它的生活真实都展现在一切阶级的艺术家面前，哪个阶级的成员都可以摄取它，它也不对哪个阶级的艺术家特殊隐显它的哪个部分，说它没有阶级性，指的就是这个特点。生活的真实是指文艺所要反映的客观生活总体。阶级社会生活总体中主要内容是阶级对立统一的矛盾斗争。文艺家要取得这种真实的对象，“必须到惟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中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一切人，一切阶级，一切群众，一切生动的生活形式和斗争形式，一切文学和艺术的原始材料，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很显然，这段话中指出的这种作为阶级社会的文艺家所面对的生活真实中，有对立斗争的不同阶级，而且是“一切阶级”；这“一切阶级”的生活形态，不能说是展现某一阶级的生活真实，因而这种生活真实没有阶级性。生活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文艺家，在他面前的生活真实多种多样，复杂万端，有时是直接的阶级对立状态，这种自然形态以及其中包含的本质规律，并不是专属于那一阶级的文艺家所独有，谁都可以选取它们为对象加以表现。

艺术的真实性。这是艺术家以形象思维的方式，并借助一定艺术类型的特有手段，所反映的与生活客观存在的一致性。它的特点是要求不论哪种艺术类型，都要以生活现实为本原；反映对于被反映的对象，要力求集中、强烈、切近，尽可能达到一致，情节、场面、性格、情态等等，都不应失真。而现实主义艺术在细节描写上也要求注意真实性。京剧是以传神著称的，在表演中它把生活高度艺术化了，但在表现骑马、坐船、夜行、跑城、受刑等等情形时，也都富有它的独特的真实性的要求。就是以夸张为最大特点的讽刺艺术，也必须在根本上符合生活的真实才有生命力。当然，从生活的真实到艺术的真实，这已经发生了质变，物质性的东西变成了观念形态性的东西，由无限的东西变成了有限的东西，所以，艺术上的真，

只能是神形相似，不能要求它与生活一样。鲁迅论连环画时说，画面上的人就不能同实物一样，“倘必如实物之真，则人物只有二三寸，就不真了，而没有和地球一样大小的纸张，地球便无法绘画。”艺术的真实是经过了头脑反映过程的生活真实。我们之所以承认它是艺术真实，就是因为它是客观实在的切近的反映，有真理性的意义，不是歪曲和臆造。艺术的真实，表现的形式过程是主观的，但内容却是客观性的。只有表现的映象与它的客观存在具有同一性，这种反映才有真实性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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