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五周年——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综合材料绘画作品展”现场
这个夏天，“博物馆热”比气温还热。曾几何时，“黄牛票”总是和春运、热门演唱会、网红景区、著名医院伴生而来，很少有人会把他们和免费开放的博物馆、美术馆联系在一起。但近年我们发现，博物馆、美术馆这一方精神净土也被“黄牛”盯上了，作为政策福利的免费门票在他们手中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甚至囤积居奇，恶意炒至高价。据央视新闻近期报道，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外记者随机采访的30位游客中，竟只有2人是通过正规渠道预约的，其他28人全都购买了“黄牛票”。翻看网络报道，这并不是个例，全国很多知名博物馆、美术馆一到假期，就面临“一票难求”的现状，成为“黄牛”围猎的目标，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甚至文旅部已多次出面回应。
/问题：“黄牛票”的存在
将使场馆流失公众的信任度
自2008年起，我国开始对博物馆、纪念馆实行免费开放。2011年，原文化部、财政部共同出台《关于推进全国美术馆、公共图书馆、文化馆（站）免费开放工作的意见》，目前全国的公共图书馆、文化馆、美术馆已基本实现了免费开放。这一历史性的文化惠民措施，唤醒了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需求，改变了许多文博场馆冷冷清清的局面。
以笔者所在的山东美术馆为例，年观众量从2013年的不足30万人次增长到2023年的160余万人次，节假日常常提前一周就已预约满额，社会关注度日益提升。应该说，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免费门票原本是政府买单、全民共享的公共文化福利，其分配应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但“黄牛票”的存在，严重破坏了这一原则，使得公共资源被少数人非法占用和牟利。“黄牛票”的存在和泛滥，不仅损害了观众的正当利益，也损害了博物馆和美术馆的社会形象。个别观众会认为美术馆、博物馆里有工作人员内外勾结，操控系统囤票倒票，进而对公共场馆的管理产生质疑和不满，影响场馆的社会形象和公信力。一时一票的流失并不可怕，但如不以为然、放任不管，将会影响公众的体验感，流失一点点积攒的信任口碑，损害可持续健康发展的文旅行业生态。
/缘由：违法成本低
是“黄牛”甘愿冒险的一大原因
如何根治这一问题，我们首先应探究“黄牛票”问题的根源。简单来说就是供需不平衡，部分热门场馆和热门展览的门票供不应求，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不法分子通过组建技术团队、开发外挂程序等技术优势，或通过内部关系等信息不对称优势，大量囤积门票，后以高价转卖给急需的观众，形成了一个灰色的产业链。
此外，这一市场的形成也有监管不到位的因素。“黄牛党”的违法成本较低也是他们甘愿冒险的一大原因。法律专家称，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黄牛”即使被抓，最多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倒卖几张门票的利润已足够交罚款。况且由于甄别难、取证难，“黄牛”被抓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自然也就抱着侥幸心理而不停手。某些电商平台或二手交易平台为了一时的经济利益放松了自身的内部审核，对免费门票加价售卖或者有偿预约的行为听之任之，也助长了“黄牛票”的流通泛滥。
/解决之道：
实现优质文博资源的
扩容下沉与均衡布局
所以笔者认为，要真正解决“黄牛票”问题，要做好两个方面的文章，一是畅通供需、提高供给，二是完善机制、防排截堵。
“黄牛”现象之所以滋生，最深层原因还在于供需关系的不平衡。应该清醒地看到，我国公共文化服务供给还存在着总量不足、资源分布不平衡、结构不合理的问题。以博物馆为例，我国现有近7000家博物馆，总数排名世界前列，免费开放率超过90%，但这其中既有年参观量近2000万的故宫博物院，也有少人问津、举步维艰，总体呈现“小、散、弱”特点的市、县级馆。
小流量场馆：可支持观众随到随看
优质资源相对集中，分布不平衡、结构不合理，造成了大馆观众扎堆、小馆乏人问津的局面。如何实现优质文博资源的扩容下沉与均衡布局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对于观众流量小的场馆，则大可不必再实行预约制，支持观众随到随看，让观众能够更加自由地安排行程，也减少了管理成本，这才更加符合实际。
大需求场馆：可按线上下比例分票，
从技术上阻断倒票
此外，针对观众参观需求大的场馆，也要通过增加入馆名额，线上、线下按比例分票，延长开放时间，及时公开预约信息，动态调节出票节奏等措施，提高自身接待能力，满足公众的参观需求。例如，山东省内的534家公共文化场馆，今年5月1日到10月7日期间统一延长免费开放时间到晚7点，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公众的观展需求。
另一方面，继续保留预约制的各大场馆要不断优化升级票务系统，从技术层面阻断恶意倒票行为。比如参照成功治理“黄牛”乱象的火车票实名购买模式，在入馆验票阶段通过技术手段严格落实人证比对、人脸比对等措施，防止“黄牛党”身份借用囤票转售，堵住系统漏洞；利用大数据和AI算法检测异常购买行为，对于退票频繁的异常身份证和手机号列为禁入黑名单；对于临时退票不再即时收回当天预约名额，改为用于线下排队观众，建立“线上+线下”结合的供票体系，不给“黄牛”自退自抢的机会。
不过，对于当下财政状况紧张的文博场馆来说，能否有余力投入大笔资金进行系统开发和升级改造，还是一个问题。除此之外，建议政府层面修改完善相关法规、制度，提高处罚标准，加强对售票平台的打击，加大执法和监管力度。一千次的宣讲和劝诫不如一次严厉惩处，形成震慑效应，违法成本高了，“黄牛”自然散去。
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黄牛”现象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必须有效调动社会各方力量多管齐下，在严格监管、严厉打击的同时，对内提高供给优化服务，对外加强公众教育、引导观众配合，共同维护良好的行业生态，切莫让“黄牛”扰了这一方文化净土。
姚允东（山东美术馆副馆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