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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谷中吟留别——登玲珑山访郑道昭刻石有感

      作者:张书功2023-08-16 17:37:28 来源:中国艺术报

          (1/2)白驹谷题刻

          (2/2)解易老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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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山位于山东省青州市西南12 . 5公里,古称百峰山或北峰山。长峰兀立,峭壁如削,古洞奇窟遍布其上。山阴有谷,名曰“白驹谷”。在白驹谷、山南崖壁、山顶分布着一组北魏郑道昭刻石,已知者有《白驹谷题刻》《百峰山诗碑》《解易老题刻》《玄寺题刻》《哀子诗题刻》《解衣冠题刻》。其中,《百峰山诗碑》仅存上半截,现存故宫博物院,《哀子诗题刻》仅见于记载,《解衣冠题刻》已不存。这些刻石与莱州云峰山、大基山,平度天柱山刻石,一起组成了著名的北魏刻石三大宝库之一的“云峰刻石”。

          《白驹谷题刻》

          玲珑山东西向,西面是鸡冠山,两山之阴各有山谷,中间有一道脊岭相隔,脊岭消失的地方,两谷合二为一,就是白驹谷。山谷的西侧崖壁有一块完整的巨石,《白驹谷题刻》分布其上。

          刻石坐西朝东,分为两组:北侧是“中岳先生荧阳郑道昭游槃之山谷也”(荧阳今写作荥阳,下同),三行,每行五字,最大字径40厘米。整个题字高约173厘米,宽约113厘米。向南隔着一米有余,又一行“此白驹谷”,字径稍大。同一“谷”字,字径大出2厘米。整体高约122厘米,宽约39厘米。

          从题刻的句式看:这显然是两句话,但表达的是一个意思、一个整体。从题刻布局看:巨石为长方形,中间下方有一突出的岩石,将石面分为两部分。以突出岩石为界,两侧布局,既可以使巨石画面形成一个整体,又四周留出一定空白,使画面更加协调、空灵。从书法风格看:两组刻石运笔以方笔为主,雄强刚健,风格完全一致。有人分别称为《游槃题刻》和《白驹谷题刻》,我觉得没有必要,统称为《白驹谷题刻》就可以了。

          清光绪九年(1883年)四月,清末篆刻巨擘赵之谦专程来到玲珑山,观赏、学习《白驹谷题刻》,并仿郑道昭笔意写下:“此白驹谷,中岳先生荥阳郑道昭游槃之山谷也。北魏郑僖伯白驹谷题字。光绪癸未四月,宿雨后晴,率涂应之,赵之谦。”1925年,康有为先生也曾站在这里赞叹:“《白驹谷》之体,转折点画,皆以数笔成一笔,学者不善学,尤患板滞,更患无气。此是用方笔者,方笔写榜书最难,然能写者,庄雅严重,美于观望,非深于北碑者,寡能为之而无弊也。”

          从赵之谦的句式变化,康有为称《白驹谷》一并论述,都可以印证这是一个整体的判断。

          《解易老题刻》

          《解易老题刻》位于山南“通天洞”西壁上,全文是“荧阳郑道昭白云堂中解易老也”。整体高约27厘米,宽约24厘米。布局参差错落,书法“端雅可爱”(清康熙青州府学教授魏世名语)。

          从题刻内容看,1500年前,郑道昭曾在这里解读《易经》和《老子》。这两部书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的内容,玄学本来是道家哲学上的一个用语,魏晋时期指一种以“老庄”为研究核心的哲学思潮。它以“祖述老庄”立论,把《老子》《庄子》《周易》称为“三玄”,可以说玄学是道家的分支。

          “白云堂”在郑道昭的题刻中数次出现,应是郑道昭思想的体现。考“白云”一词,与道教关系密切,如“白云乡”,出自《庄子·天地》:“乘彼白云,游于帝乡”,比喻“仙乡”“神仙居所”。同样,洞在道教信仰中也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道教中神仙居住的“洞天”,就指山中的洞穴。在道教徒看来,这些洞与天空相通,或可以直达天庭,有助于得道修仙。

          许多学者认为郑道昭晚年受到道教思想的影响,甚至可称为道教徒。我想,当年郑道昭之所以舍云门山、驼山这些近山,而游览题刻玲珑远山,或许正是因为这些遍布山体的洞穴。“通天洞”位于山体南侧,上大下小,朝南向阳,高大宽敞,且在灌木的掩护之中,非常隐蔽。在这里近看“易老”,远看群山,迎头扑面,或是满眼春色,或是云烟浩荡,物我相忘,“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确实是一处难得的读书、修身净地。

          《玄寺题刻》

          从通天洞下来,沿羊肠小道东行约四五十米,还有一处题刻,考古学家、书法家、篆刻家、书法理论家赖非先生辨识为:“此郑公主也,六仙玄寺青州□,荥阳郑道昭为政也以道德。”刻面整体高约53厘米,宽约62厘米。题刻位于山阳,裸露于山表,字口很浅,因此风化严重,模糊不清。字体风格与《解易老题刻》一致,从“郑公”这一称呼来看,不是郑道昭所书。

          “玄寺”一语出自《文选·应璩〈与广川长岑文瑜书〉》:“土龙矫首於玄寺,泥人鹤立於阙里。”李善注:“玄寺,道场也。”看来也是道教思想的表达。“为政以道德”,也就是“为政以德”。这里是说郑道昭在青州重视道德教化,与史称“其在二州(光州、青州)政务宽厚,不任威刑,为吏民所爱”是相符合的。

          此处题刻的发现时间较晚,约在2008年,后经学者考察,认为此处即赵明诚《金石录》所载“后魏郑道昭哀子诗,延昌四年”,即《哀子诗题刻》。什么是“哀子”?《礼记·杂记上》:“祭称孝子孝孙,丧称哀子哀孙”。后来父在而居母丧者自称哀子。从这处题刻残余的文字看,没有“哀”的内容,也无诗的体例,因此《哀子诗题刻》应另有他处。此处题刻赖非先生称为《玄寺题刻》,较为恰当。

          《哀子诗题刻》虽不知所终,但“延昌四年”这个信息却很关键。据此可以推断:玲珑山上的这些题刻很有可能刻于郑道昭离任的前一年,即延昌四年(515年)。这一年三月,他已复为秘书监,离任进入倒计时。

          郑道昭其人

          郑道昭出身于河南荥阳郑氏,是当时中原地区四大望族之一。他的家庭与北魏皇室有着姻亲关系。郑道昭早年仕途可谓一帆风顺,深得孝文帝眷宠,官至通直散骑常侍。宣武帝景明二年(501年),因从兄郑思和协从谋反伏诛一事,受到牵连,由炙手可热的黄门侍郎降为谘议参军,从此开始了历时十年之久的坎坷道路。永平元年(508年)为司州中正,成了一个有职无权、无足轻重的清流官。永平三年至延昌二年(510年—513年),出任远离京都洛阳的光州刺史。延昌二年(513年),调任青州刺史,留任三年。熙平元年(516年),调回京都,再任秘书监,不久暴病卒于洛阳宅邸。

          郑道昭虽为名门望族,《魏书》和《北史》对其事迹均有记载,但在“立德、立功、立言”上并无突出建树,因此长期以来很少被史家所提及,就连其书法成就,也不见于记载。直到清中叶以后,以帖学为主流的书风开始向碑学转变,由于包世臣等人极力推崇他遗留在光、青二州诸山上的摩崖刻石,他才以书法名于后世。对于“云峰刻石”,清代人认为全部为郑道昭所书,今人则认为并非全出自郑氏一人。特别是玲珑山上的刻石,与其它三山刻石风格悬殊,迥然不同。书者当是郑道昭调任青州后,青州任所内的幕僚。其实,从玲珑山刻石的内容判断,也可证明今人的推断是有道理的。

          全山石刻的中心思想

          玲珑山刻石的重头戏是《白驹谷题刻》。这不光是说它尺幅、字体巨大,字口深邃,雕刻精美;而且它是玲珑山刻石的中心思想。为什么这么说呢?

          刻石的内容很简单,“中岳先生荧阳郑道昭游槃之山谷也”。重点是下一句“此白驹谷”。这里涉及到山谷的命名。关于山谷的命名有多种说法。现在多倾向于玲珑山像一匹白马。事实确实是这样,站在玲珑山东北的脊岭上看山时,山体像一匹低首扬尾的马,马头、马身、马尾俱全,马的造型挺拔生动,好像在山谷间悠闲地吃草。

          以地理特征命名,是符合山谷命名规律的,但是古人的逻辑还要缜密——言必有出处。“白驹”,语出《诗·小雅·白驹》:“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关于《白驹》一诗的创作动机,学界有多种说法。汉魏时期的蔡邕在《琴操》中说:“《白驹》者,失朋友之所作也。”曹植《释思赋》也有“彼朋友之离别,犹求思乎白驹”之句。显然蔡、曹二人都认为这是一首有关送别朋友的诗。今人余冠英《诗经选》上承蔡、曹,也以为是留客惜别的诗。全诗四章,每章六句。前三章写主人竭力殷勤地挽留客人,后一章写客人走后主人希望客人常联系,勿相忘。

          郑道昭的身份和经历,与《白驹》一诗中客人的形象、境遇都是相符的。特别是诗中从千方百计留客到依依不舍送别的故事情节,与郑道昭即将离任的事实以及僚属对郑道昭的感情也是极其相合。所以,我认为《白驹谷题刻》是郑道昭的青州僚属在其离任前缠绵悱恻的情感表达:洋溢着切切思贤之意,殷殷留别之情,希望贤者回归朝廷得以重用,又依依不舍的眷恋,这也是全山石刻的中心思想。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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