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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欧阳中石先生

      作者:核实中..2010-07-16 10:34:34 来源:中国国画家网


        访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欧阳中石先生


        梅辰

        欧阳中石,我国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1928年9月出生,山东泰安人。1950年考入辅仁大学哲学系。1952年转入北京大学哲学系,主攻中国逻辑史。195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1981年至今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书法艺术研究所所长;北京大学艺术系客座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中国文化书院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顾问。其作品享誉极高,在港、澳、台地区及日本、韩国、法国、美国、瑞士各国均有重大影响。


        梅 辰:我们大家都知道,学字基本上都要从小练(学)起,您是从小就练字吗?

        欧阳中石:(以下简称“中石”)我们小时候上学读书是必须要练字的,老师要求你必须把字写好。我读私塾时,到了下午就是写字,写完了大字写小字,写完了小字再写大字,来回写。你想不喜欢都不可以,所以没有什么感情因素在里面,也谈不上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的,反正是必须要干,那就干呗。(梅:那您自己有兴趣吗?)没有。小时候的规矩就是学什么就都要学好。学写字,字就要写好;学珠算,算盘就要打好;只要是学校规定的就都要学好。我小时候写的字就一般水平,算不上拔尖。

        梅 辰:想没想过要做书法家?

        中 石:没有。我给自己这一生总结了十六个字:“少无大志、见异思迁、不务正业、无家可归。v”我不知道长大以后要干什么。反正家里送我去了,我就得读。抗战时期,城里不能留了,我们就都躲到乡下去。乡下没有学堂只有私塾,我就进了私塾。整天就是读《论语》、背《孟子》什么的,先生从来不讲解,就是让我们背,后来长大了,我才发现多深的问题都在这其中,多浅的问题也都在这其中。真是受益匪浅啊!所以说那时是少无大志。后来我从乡下回到城里的洋学堂读书,几乎是见什么喜欢什么,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学,绝对是见异思迁。(梅:还是胸无大志)等上了大学才落实了专业。一上大学,老师就要我们建立专业思想,要学一行爱一行,我这才知道,哦,我有专业了。可是到了我们毕业的时候,老师又发给我们一人一辆车,告诉我们要建立转业思想。(梅:大学毕业一人发辆车?还有这好事儿?!先生哈哈大笑,用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转”字。)“专”字加个“车”不就是转了嘛!(笑)因为当时没这么多地方需要教逻辑的,所以我们必须转业。我师从金岳霖先生,学的是逻辑学。可我现在已经不教哲学了,我在教中国书法文化。(梅:这就是您说的不务正业。)我就想啊,你说我算是个干什么的?我说不清楚啊。(梅:站队的时候找不到列了。)对了,不知道站哪儿好。所以说是无家可归。



        梅 辰:有一种说法:认为最好的书作是在寺院里,是这样吗?

        中 石:那不能这样说。最好的书作有可能在民间,有可能在朝廷,也有可能在寺院,哪都可能有,这种说法是外行人的说法。我从师于武岩法师是因为他字写得好,慕名而去,而不是特意要到寺院里去学。

        梅 辰:您的子女是不是也从事书法研究?

        中 石:没有。他们都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我的儿子是电视工作者,是制片人;女儿从事昆曲研究。我觉得学问不是自私的,不是私有的,它是属于全社会的财富。

        1985年欧阳中石先生创建了中国高等院校第一个书法教育专业,逐步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从大专、本科、硕士、博士到博士后的中国书法教学体系;2002年他获得了中国书法最高奖——中国书法教育特别贡献兰亭奖。他说:“书法是中国文化的一个融合体……”

        梅 辰:您师出名门却未能术业专攻,有遗憾吗?

        中 石:应该说毕业后,我没能搞逻辑专业,是曾经有过短暂的“离队”的惆怅。但是以后回想起来,“离”也未必不好,因为是国家的需要嘛。如果我老是别扭着,那我不知会别扭成什么样。我现在变被动为主动,就没有苦恼了,而且干什么都很愉快,我这也是与时俱进啊!……其实学习本身就是一个培养文化素质的过程,并不一定非要学什么就得干什么。

        有人说我是不是怀才不遇、很坎坷呀?我不同意这种说法,这种不务正业让我很高兴、很愉快,我没有遗憾。如果当年我接着搞逻辑,恐怕现在也就休息了。你看当年和我一起学逻辑的同学,他们现在很多已经不工作了,可我现在还在为社会工作,这不是很高兴的事吗!

        梅 辰:书法是中国独有的一门艺术吗?我见过的一些日本、韩国的书法作品写的也都是汉字。

        中 石:应该说是从中国先开始的,至于将来外国会不会也有,那也不敢说。韩国、日本的书法作品也不都是写汉字,也有写他们本国字的。对于书法走向世界这种说法我不同意,谈不上走向世界。世界要来拿就来拿,我们用不着非要送出去,有金子的地方,还需要挂招牌吗?自会有人来拿,不需要兜售。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从未停止过,近年来西学东渐,这就是进步。

        梅 辰:书法是一门象形艺术,西方人怎么用书法来表现他们的文字?

        中 石:当然我们的书法在象形上更丰富一些,但也有美在里面。书法是象形艺术,也是美的艺术。对西方人来说在象形方面可能更艰难一些,但不能排除它可以有美。(梅:老子讲大象无形,怎么表现?)我们用文化来表现的形一定是有形的,客观世界的万事万物还是有形的。尽管需要把它抽象化,但要是完全抽象化了,就成了虚无主义了。我们的抽象还是可以把握的,而非虚无缥缈。

        梅 辰:我们常说字如其人,为什么人的内涵能通过字表现出来?

        中 石:在一定的意义上,书一定会体现作者的某一方面。在这个意义上说字如其人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说他胖,他写的字就胖;如果说他瘦,他写的字就瘦,那就太狭隘了。过去,人们在找工作的时候,要填写一张履历片,必须要亲自写,而且要用小楷。递上去一看,写得不错,可以留下;或者字写得一塌糊涂,不要,回去吧。这说明字很能看出些事情来。比如我们请某某人给我们写幅字,我们挂在家里欣赏,欣赏什么?光看字吗,看的内容多了……



        梅 辰:古时友人之间送一幅画、一幅字,不用见面便就知道对方可交不可交。他们从中看出了什么?

        中 石:我想从中大概还可以看出一些性情、心境或者说学问吧。性情是温和?急躁?清雅?这些在字中都会有所体现。但不能一概而论,拿过一幅字来,你一看写得不错,自然就会有个好印象,这就是交往的最初凭据嘛;如果字很差,你什么感觉?它总能给你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一个信息,多少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内质来的。

        梅 辰:按照您刚才所说,“学”就是通过学习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东西,那么,您一直在学习王羲之的字,后来又学吴玉如先生的字。那么您现在的字是逼真了呢,还是有了自己的风格?

        中 石:我还是学啊。我本来是想学得像,可是学着学着就走样了。不仅学他们的走样了,我学自己以前的也走了样了。(梅:每天都创新。)也不能叫创新,反正每天都在变。由己推人,你说就是王羲之,他写的能永远一个样吗?!(梅:怪不得永远也没有人超过王羲之,敢情他天天变,这谁能跟得上啊!)(笑)

        梅 辰:您怎么理解功成名就?

        中 石:什么是成功?我要说我搞成(功)了,那应该是我教出的学生他有成就了,这才是作为教师的成功。我教得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我是把知识都教给学生了。你说哪个是成功的,哪个是不成功?每一步都为自己的历史描了一道彩。我从来没比较过成功和失败。至于有的人取得了成就,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很好。但一花独放不是春,大家都取得成就,姹紫嫣红那才是真正的繁荣和成功。

        梅 辰:书法艺术一直以来都是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近年也得到一些企业家的追捧。为什么它不能贴近一般百姓,是因为它的高雅脱俗、曲高和寡,还是因为价格昂贵、百姓可望而不可及?

        中 石:价格高?那他(她)的意思是应该随便拿吗?!不能吧。实际上他(她)也每天贴近它,只是没挂在他(她)家而已。挂在大街上不是也可以天天看到吗,怎么能说是没有贴近百姓?

        梅 辰:但是科学家的成果是可以走入寻常百姓家的,比如爱迪生发明的电灯,贝尔发明的电话,都被广泛地应用于生活中。为什么艺术家的画却只能到外面去看呢?

        中 石:名画家的画不是也有成批量印刷的吗。只是大家不满足买回去一个印刷品,他希望拥有真笔、真迹。可是画家是一个手工业者,他无论怎么写也不可能满足那么多人的需求。应该说有那么多人心向往之,它本身就已经是贴近人民了,其实艺术始终都在走进百姓家。你不能说他(她)得到了才算贴近,他(她)愿意欣赏,可以去故宫看、去参观画展,这就达到目的了,你不能说非得得到才行。如果说不许看,那是脱离百姓。因此客观上出现很多赝品,我觉得这无可厚非。因为他(她)画得不错,可是如果写了自己的名字人家就不要了;可冒充了别人的名字人家就要了,哪怕是假的也有人愿意要,这也可以嘛!所以说赝品才会有市场,这其实还是一个受众心理的问题。

        你刚才提到电。这个电,要在多少年前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到的。我小的时候想安个电灯是不可能的事。直到通了电线、有了电灯,那也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开(灯)就什么时候开的。整个一个县有专门的人统一开关,不到点也不合闸。今天觉得很平常的事,在过去它不是这样啊!再说这个业缬和字画还不一样。这个电,你有了、能用了就行了,没有太高的要求。而字画属于精神产品。

        梅 辰:刚才您提到赝品,您自己怎么鉴别真假?

        中 石:我自己手做的东西我当然能看出来了。(梅:有什么暗记?)没有,因为这些东西在做的时候我是用了心的,它经过了我的思想、我的感悟,当然也包括了习惯……

        梅 辰:最后一个问题:您认为一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中 石:我有一点可以自认为稍微比较满意的地方就是自从我认识了学校就再也没离开过学校:不是上学就是教学。最值得自慰和骄傲的是我教过了中国教育体制中的所有年级:小学1?年级,中学1?年级,大学1?年级(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我全教过。(梅:这在中国大概是绝无仅有的吧?)这个全过程,我估计再有名的教授他也未必教过小学。(梅:那您一定要写本回忆录,多有意义啊!)不打算写。最得意的那一点想起来自己一笑就非常满足了。

        我曾经在中石先生的书橱里看见过一套《张岱年全集》,我问先生:“您作为张先生的学生为自己的老师题字(全集封面题字),是不是感到很自豪。”先生说:“当年在《张岱年全集》出版的新闻发布会上,我曾说了这样的话:‘张先生的学问我没学来,我只能站在张先生的门口(封面)往里看’”

        采访结束了,可我却意犹未尽。虽说这一年来,我多次在中石先生家听学、看“书”,但先生的学问亦非吾辈能够轻易学得,光是那份安之若素的心态就不是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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