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主义者的春天——代前言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诗经·小雅·出车》一诗简朴清朗。几千年前春天踏青的诗咏者用了“春日”、“卉木”、“仓庚”、“采蘩”等几个意象勾勒了春天的韵致,轻盈的睏意和生灵的雀跃被平静地呈现。万事万物在春天里蓄势待发,骚动、挣扎、顾盼、试探——春天并不是一个张扬的季节,春天骨子里是属于怀疑主义者的。经历过寒冬的万物,在冰冷与严峻的生命境遇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总会探询着这种温暖是否真实?融化的冰冒出的水汽中,是否有勃发的昭示和预告?
怀疑主义者的春天或是春天里的怀疑主义者,雷子人用带有疏离感的关系告白开始陈述春天——属于他自己的春天,一个异质的、充满象征与腹语的春的意象。戴着面具的枕边人(《柳梢青别图》),各自出神中的玉兔和半裸的嫦娥(《灵石》),拉长的桌子对心理距离被无限拉远的暗示(《梅花落》),古画中的鸟儿落入当下的景观中及那两位处于错位空间的擦肩而过者(《早春》)等等。同时指向了一个埋藏于春天内部的事实——这个春天值得信任与托付吗?这个世界值得信任与托付吗?善于制造悖论的雷子人制造了错置之时空(对经典形象的二次开发),陌生化的人际现实(同一空间中孤独感的叠加),幸福的悲剧感(禁锢的教化暴力)等等。揭示自我内心的漂移感和安全感不时缺席之现实。雷子人的生存经验及文化理想把自己的精神置放于未名孤岛之上,他已经洞察到当下生存中人与人之间的不可调和性,传统与当代的不可调和性,东方与西方的不可调和性……彼此与彼此之间比对下的失范与互为异质化,证明了生而孤独的本质论题。
早春中的种种美好期许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不是春天解冻了冬天,而是冬天让春天变得温暖。一个诚实的怀疑主义者,从来就是一个安静的不合作者,属于合唱团之外的游逸者。他哼的小调只有自己听到——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因为孤独从来是不可以被分享的。
孙晓枫
早春-后记
“早春”主题中的所有作品,我竭力用一种可控的情绪渐渐抵达内心深处,回应着在此期间开始阅读,至今尚未读完的《墨梅》(Ink Plum,【美】毕嘉珍Maggie Bickford著),历代墨梅作品隐含着复杂却稳定的文化指向,我相信甚于想象,制图者内心都怀揣着希望,也许不切实际,却愿意执着于内心的风景——春天是可以期待的。
在一个久不见阳光的北京,期待着如南方故乡的春天注定是一种奢望,我疑惑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灰暗了,冬天在京郊工作室,每天夜间一出门几乎能闻到刺鼻的气味,在工作和劳顿中,这个冬天我格外盼着春天早点到来。
有别于北宋郭熙的《早春图》,我无意将现实中几近萧瑟的冬天温暖在笔下,尤其当耳边寒风呼呼作响时,困顿在霾都的人们怎么可能轻易被唤醒?诗意变得格外矫情,也因此,我提醒自己接受一切,把疑惑化解在画里。
即将到来的春天会如愿美好吗?我不知道。
雷子人,2015/1/28于北京董各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