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西山红叶一如既往,依旧鲜艳。
当西晋陆机的《平复帖》在北京故宫缓缓卷起时,
远在大洋彼岸的唐人韩幹《照夜白》图即将徐徐展开,
一件是晋代的书法,一件是唐代的绘画,已经传承了千年,在中国的艺术史上,绝对都是声名显赫的剧迹,而今分藏东西两半球——是否还记得,彼此都曾是溥王孙家的旧藏。
溥心畬的祖父是从“辛酉政变”中崛起的恭亲王奕?,他的名字“儒”由光绪帝所钦赐,希望他成为“君子儒”,而非“小人儒”。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一生都是王孙贵胄,即便那时清王朝已渐近末路,预示着他人生必然会有无数的坎坷与浮沉。不过,在溥心畬的成长过程中,并未因清廷的灭亡而缺少书画、诗词,还有种种高尚的教育。
溥心畬的诗画,在故都期间就已名重一时,己丑渡海后,更驰名海外。早年居旧京,执教上庠,鬻画以济家用,遭变故而犹不敷,乃忍痛斥卖家藏。中年以后,迁居台岛,虽任教职而以家累,不得已往来韩、日,数赴香港,举办画展。曾见其致友人札,每每以应酬为苦,而以朋友聚首为乐。
溥心畬的山水,得宋人马、夏遗规,而自成面目,落尽习俗,具见性灵,人物生动,有吴门六如居士风致,花鸟亦如是。书法从唐人入,上溯二王,挺秀俊逸,恰如其人。曾作《华林云叶》,自序曰:
夫人之情,贵乎中节,而致中和。其次必有所寄,或寄于文翰,或寄于山林鸟兽虫鱼以为乐。盖乐其情之所寄焉耳,非有于文翰,与夫于山林鸟兽虫鱼之事也。必乐物而不役于物,斯玩物而丧志矣!
溥心畬的书画之美,具出其中,而见之于画,见之于书,见之于诗词,见之于题跋,见之于印章,以上数美,汇合一处,自然成其大美,却也只是画家性情、志趣的外在表现。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细雨过后,王谢堂前,旧燕归来。
长安道上,依旧王孙,寒玉堂下,明月入怀,
不免又让人想起西山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