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法、意境与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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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0-08 14:09:15
         1964年我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正赶上“四清”,我随学院工作队到了阳江、阳春,一干就是两年,紧接着是“文化大革命”十年、“五七干校”四年。所有这些耗去了我最精华的创作时光。所以,我创作的工笔画不算多,但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和热情的,至于成功与否见仁见智,但个中苦辛却唯我自知。如《乡村医生》、《农场新兵》、《卖花姑娘》、《冉冉》等,都是工笔人物画,这是群众所喜闻乐见的绘画形式。为了更好地表达我对新时代、新生活的感受,突出体现一个“新”字,在运用中国画传统技法和借鉴外来画种技法上,我作了一些尝试和探索。虽然创作年代不同,但关注新事物、表现青春的活力与社会的变革,始终是我的兴趣所在,也是我创作激情的源泉。



          一



          想起1963年我创作《山村医生》和《农场新兵》那段经历,实在难以忘怀。那年我们要搞毕业创作,听说我们学院关山月院长的女儿关怡、珠影领导的女儿钟国宝都去了国营平沙农场南水大队当知青,还听说那儿的条件很艰苦,经学校批准,我们班五个同学随后也去到平沙农场体验生活。印象中是坐船去的,在水上飘荡了一夜,再乘车。一到南水围垦指挥部便得到主人热情的接待,可我的目光却被墙上那张大大的蓝色工程地图吸引着。从没想到农业上也用蓝图,这幅蓝图深深地映在我的脑海中,不能忘却。新建的礼堂墙上是用大红纸写的决心书,知青们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参加围垦区建设,其中也看见关怡的名字,颇感亲切。舟车劳顿、几经波折,当我们住进用树皮芦苇搭起来的房子时,已是晚上8点了。在那开始,我们与知青吃同一锅饭,同睡一张床;一同起早摸黑去劳动,晚上和他们一起开会、讨论;休息时和他们一起去海滩、游戏、爬山摘野果;和他们一起迎接国庆,共赏八月十五的月亮,老队长跟我们讲建场史和他过去的故事……当年的知青是那样的乐观,还把中学时的习惯和朝气带到了农场。面对着恶劣的生活环境,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高唱着“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展现了他们内心深处那种纯洁的美,那种“身居茅屋,眼看全球,脚踩污泥,心怀天下”的革命气魄。“国家利益在上,集体利益在前,个人利益随时可以放弃”的处世哲学成为我们共同的行为准则。我的创作热情也同时被激发。构图一幅幅涌出,诸如《乡村卫生员》、《把蓝图画在南海滩上》、《农场新兵》等。



          最初选定知识青年参加农业劳动这一题材时,完全是从理性出发的。通过下乡,使我的理性知识和感性知识得到结合,在平凡的事件上认识到不平凡的意义,找到了要表现这个主题的钥匙。从平沙农场回到学校,我创作的第一张作品是《山村医生》。在农场我看到医务室的医生(早两届毕业的知青)白天到各队去给大家看病敷药,晚上为大家看完病,夜深人静了还要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很让我感动,画了不少速写,我将速写画成记忆画,在课堂上受到老师的充分肯定,再加工整理成创作。第二张是《农场新兵》,蓝图代表了知青的理想和奋斗目标,最后我把蓝图和知青画到了一起,努力把知青们的精神面貌、朝气表达出来。



          从这些创作实践中我体会到,珍惜第一感受很重要。我们无时无刻不接触生活,包括家庭生活、城市生活和农村生活;接触各阶层的人;也接触各种环境、各种气候、场合,包括自然界一草一木,有色彩的和有声音的,有形象的和无形象的,都会引起我们视觉上、感情上不同程度的反应,这就是感受。而一旦由某种形象引起的感受特别触动了自己的情感,即使是一块颜色的触动也罢。只要能由此而引发起自己思想感情的激越升华,那就不能放过它,把它捕捉住。我习惯称此为生活中的第一感受。我认为第一感受最真实、最动情,它往往就是创作的导火线,能引爆出你平时不大在意的某种生活感受的火花,最鲜明、最强烈地表达出你平时想表达又一时不知如何表达的心里话。



          二



          上世纪70年代末,国家给广东一些灵活政策,使广东农村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社会变革所带来的新气象、新面貌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我独自一人到顺德容奇去采风。当地热情的青年女画家何婉薇姑娘用单车载着我穿越田埂、鱼塘、蔗林、桃花田,第一次看到桃花被绑成扫把状,一株株树立在田间,看到春节前夕卖花人的忙碌景象。的确对变革中的农村新气象产生了浓厚兴趣,《卖花姑娘》油然而生,她迎面而来的春天故事,还得到了美术界的好评,在第六届全国美展上获得银质奖。这些创作实践使我深切感到,没有艺术的联想,就难谈得上艺术的创造。其实,生活第一感受一旦出现,联想、想像活动亦往往随之开始。乘着感性认识(第一感受)张开想像的翅膀去畅游生活的海洋。生活的感受仅仅是触发我们思想感情媒介,即使是直接的形象感受,尽管这形象具体、鲜明,但也离不开由此引发开去的艺术想像活动。严格来说,没有后者的思索、酝酿过程,就没有艺术作品的诞生。艺术想像越宽广、越丰富,作品的成功率就越大。



          1987年,我在创作《冉冉》这件作品时的心态,是和当时大多数人不一样的,那时大家都在集中精力画重大题材、反映阶级斗争,大多数人的作品是又大又黑,我的画幅却又小又淡,以高调的艺术表现形式,刻画了一个幼嫩的婴儿——《冉冉》。这件作品从内容到装潢都与众不同,在当时显得新颖而独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没想到在第七届全国美展上获得银质奖。美术创作主要讲究形象感受和形象思维(联想、想像),并最后落实在形象的艺术表现上。感受是基础、是第一位的,但又是直观的感性的,它表达了“这是什么”,与读者产生了互动,由读者去联想“这寓意着什么”。只有以直观的、感性的第一感受为依据,去充分发挥艺术想像,进行艺术的创造,方能准确完美地表达作者企望借助形象而传达给读者的情感和话语。这也许就是创作和一般写生(或习作)的基本区别。



          三



          总体而言,我的工笔画创作,基本上用兼工带写的手法,即人物刻画力求工整细腻,景物描写求粗豪放达。工要工得进去,特别在人物神态、内心刻画上,尽量描绘充分,刻画入微,力求做到形神兼备。但不能画“死”、画“熟”,画到“死”、“熟”,画面效果就腻了。为此,勾画时首先需讲究用笔,要笔笔有韵味,有一气呵成的感觉。中国画线条是写出来的,而不是描出来的。为达到运笔的准确、生动,有气韵,我在画正稿时不过稿,只是把底稿放在画纸下面,凭底稿略微透出的影子,加上自己对原稿造型的记忆,进行勾画,尽量一气呵成。勾线过程我注意墨色的运用,使画面线条粗细、浓淡、前后、主次都能虚实呼应,和谐统一。当然这样画难度大,易走形,但只要基本功过硬,精神专注,是可以做到的。中国画线条是基础和骨干,以线立骨是中国画最大的优势,画大幅画和画手卷线条的处理应有不同。至于渲染、罩色方面,我特别注意处理好色与线的关系。中国画主要是以线造型,这种线和西洋画的轮廓线有着根本性质的不同。中国画的线条要求通过运笔体现圆、润、厚和干湿、浓淡以及装饰性等等的变化,这些变化既表达物像的的体、面、质、色和重量、空间等等不同的感觉,又要能抒发作者的感情。线条在中国画中起着筋骨作用,这是中国绘画之精髓,所以渲染着色时,不能让色掩盖了线。为此,我着力在对象结构转折处渲染,吸取高调子素描的手法。如人物头部、就抓住眉宇、眼窝、鼻翼、口角等能反映人物性格表情的部位。在色彩处理上,我以一个主色调统一画面,使大效果鲜明强烈,又注意冷暖色的变化和相互渗透,使其丰富耐看。概言之,我力图尽量调动多种技法共冶于一炉,使画面效果工而不死,放而不乱,单纯而不单调,虚实互有呼应,工意结合,和谐统一。这样的艺术表现,似乎多少还能表达一点我对新时代、新气息的感受。



          因为工作上的需要,从1988年开始,我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工笔画创作,由是转入写意花鸟画。多年来的摸索,我的体会是:绘画,既要用手之“技”去画,更要以心灵之“情”去画。中国画有独特的程式语言,崇尚意境,注重气质,讲究笔墨,随心所动,运笔自如,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草木花鸟既有生命也有灵性,画家应把自己的情感和花草融为一体,物我两忘,情感互通,运之于笔,这才是有生命力的花鸟画。要画好写意花鸟画,必须具有独立的艺术品格,意境、格调不落俗套;而中国画的格调是由艺术家多年自身的修养决定的,修养是提高艺术格调的关键,也可以说中国画是心画,是画修养。然后大胆落笔,小心收拾,一气呵成。潇洒而不松懈,精炼而不熟腻,笔下的干湿浓淡,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将这多方面的矛盾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再题上诗句名款,方可称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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