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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和的力量——王来文白描水仙的调性

      作者:季英伦2021-12-01 08:54:52 来源:中国艺术报

        只凭一勺水,便可香满堂 王来文

          王来文对白描一直情有独钟。几年之前偶然聊天说起来,他说想把创作研习的重点偏向一下白描,把这份挚爱重新捡拾起来。书法是王来文的童子功,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对白描的修习从没间断过。但如果真的把创作重点转到白描上,从内心来讲,我确实有点不以为然。其时,王来文的大写意荷花已经有了辨识度和审美个性,从大写意转向白描,笔性从恣意纵横的萧散转向谨细整严的工写,犹如赛车高速过弯的切换,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接触多年,我亦深知他的韧性,更何况,线的艺术正是中国艺术的筑基,在多元的当下,以白描回溯传统,以肃整之气求其“放心”,也正是一个严肃艺术家所应有的题中之义。

          在白石老人的大写意花鸟画中,不少题款都有“白石一挥”的句子。但可染先生却说,白石老人其实是以楷法入画,以缓慢中锋之笔写纵横恣肆之意,在他十多年的现场观摩中,从来没见过白石老人任何一次的率意之“一挥”,每次都是稳稳当当的,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时间是最好的酿酒师,人心和线条都需要稳稳地沉淀,几年下来,每每读王来文的白描,就如一壶温过的绍兴老酒,越来越淡,越来越稳,也越来越醇厚了。前几日,又收到他发过来的一组白描水仙册页,看年款均作于庚子辛丑之间,两年的疫情阻隔,出行不易相见亦难,却给了王来文静下来的闲暇,于是,由着性子就着时光,稳稳闲闲地写出了这些清离而悠远的诗意。

          “在天曰天仙,在地曰地仙,在水曰水仙”,临水独立,因清得名,水仙历来是文人清供案头的心头好。册页中有一幅,端正圆润的笔洗之中,几株水仙茎叶盘曲交错,构图反复,若断若连的笔意勾勒出的叶片似有慵懒之态,花蕊却是出尘,耸出于枝叶之间。一段折枝的茎叶带花,横陈于笔洗之外,与周围高高低低的墨韵应和着,营造出一种水意淋漓的氤氲之态,左上题《只凭一勺水,便可香满堂》,整幅作品,构图平衡,不弄巧,不用巧,在这方寸之间,几点淡墨的渲染就又营造出扑面而来的出尘之意。

          白描是线的功力,鲁迅先生谈“白描”手法就曾将其定性为“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王来文深得其髓,其白描线条,以隶法入画,在回环的波磔中温温而行,时断时续笔断意连,不急不厉,若钝刀无锋。我想这一方面得益于他对书法不曾有一日中断的勤修,一方面也得益于他的读书做人。认识王来文多年了,知道他除了专心艺术之外,所好唯有茶与书,喝茶静心,读书致远,也只有在茶香与书香中才能修炼出这一份天然的朴香。水仙册页中有一幅己亥初春写的小稿,有三枝分合,大枝居右,茎叶未张而花苞在似开未开之间,左侧两枝合组而立,与题款以及深深浅浅的墨韵融为一体,与右侧大枝在开合之间,构成一种微妙而稳定的平衡,而花香也似乎在若有若无之间弥漫。此幅作品无题款,应为随手而作的《无题》小品,但就是这种不经意的作品才能显出历久凝练的沉淀。构图轻松,笔墨洗练,正是这三两枝的“少少许”,才让人回味香满空间的“多多许”。

          翻看着水仙册页,我想,时间最终证明了王来文当年的转向是正确的。美术史上从来不缺顺流而下的人,缺的是逆流而上的勇士。从笔法演变来讲,中国绘画的每一次演变和突破,其实都是在“收”与“放”之间找到了新的平衡。北宋院体的工整谨严装饰了朝代的辉煌,但也限制了个性的发展;李唐为南宋绘画带来了开天辟地的力量,却在刘李马夏的侧锋横拖中失去了蕴藉;赵孟頫是第一个回溯的起点,他倡导作画“贵有古意”,用笔则恢复了工谨的小写意,这种风气直接影响了元四家,在工谨秩序与心性自由之间达到了完美平衡;徐渭以其天纵之才发出了大写意,其后八大、石涛延续其意;但过于“放”的后果,也导致了扬州八怪的“率意恣肆”,后面才有前海派赵之谦以碑入画的稍稍回“收”,才有了后海派金石书画在“收”与“放”之间形成了新的平衡。时代在发展,笔墨在发展,但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新文人画、新工笔、新水墨,当代的各种流派、各种思潮,其实都是笔墨在当代转型中,在传统和当代之间寻找新的平衡点。王来文的大写意荷花转益多家,融合八大、潘天寿、周思聪等诸家而自成一格,形成了鲜明的辨识度和个性特征。作为一个当代画家,他有“反刍”的自觉、反思的能力、从传统中寻找起点并重新出发的意识。正是这种自觉的意识,让他逐渐在大写意挥洒与白描的工写之间找到了新的平衡。在这个册页中,从每一张惨淡经营的意匠中,都会看到他的苦心孤诣。册页中还有一幅《不在繁花色相中》,一束水仙枝叶开张,根发葱茏,花开怒放。这是一幅白描作品,气势却是开张的、奔放的、热烈的、大写意的;笔法却是工写的、谨严的、温和的,两种不同的格局和气息,就这样在王来文温和的力量下融为一体。

          我对艺术的评价,一直有一种“力量”的标准,李唐的大斧劈皴是有力量的,赵孟頫的雍容也是有力量的;吴昌硕以金石入画是有力量的,齐白石以楷书法作大写意笔也是有力量的;陆俨少云水山林的层层排比结构是有力量的,李可染的墨团团也是有力量的,但力量的修炼却非一日之功。福建白描传统其来有自,先贤陈子奋所去不远,他的白描以篆书法入,所以他的白描如铁线般圆润劲利,被徐悲鸿称为“白描祭酒”。王来文每每与我谈起陈子奋都是一脸的肃穆,传承先贤遗绪,王来文责无旁贷。但令我高兴的是,王来文变而能通,通而有成。王来文的力量来自于坚韧与开放,他有持久的耐力、对书法的研习几乎不曾有一日的中断;他也有开放的心态,对传统、对当代,甚至对西方当代艺术的各个流派他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他的知识结构博而杂,他的艺术精神专而精,他爱白描所以吃透了吴道子的洒脱、李公麟的绵延、陈老莲的古拙、陈子奋的圆劲,他的白描以隶书法入,在综合诸家的基础上,在若断若续的波磔中,内蕴了一种开放的气势、温润的力量,最终形成了自己的白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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