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世界尽头的井》 莫里斯创作并设计 （伯恩-琼斯绘制插图）
近期，一场回溯设计本源的艺术盛宴“与美为期：威廉·莫里斯与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特展在上海世博会博物馆亮相。2024年恰逢威廉·莫里斯诞辰190周年，这场跨年展宛如一场庄重且华美的视觉盛宴，向被誉为“现代设计之父”的莫里斯致以崇高敬意。此前，它已走过南京博物院、河北博物院等多地，相较于之前的几次收费展，上海巡展是公益性质的免费展览，值得一看。展览从英国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精心遴选了123件（套）与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紧密相连的典藏珍品。该馆本就是1851年首届世博会的产物，如今这场展览落地上海世博会博物馆，不能不说是缘分使然。
步入展厅，仿若踏入时光隧道，展览第一部分“缘起”率先拉开序幕，紧接着“灵感”“制造”“社会”三个篇章相互呼应，参观者仿若身临其境，沉浸式感受1890至1920年间，威廉·莫里斯及其追随者掀起的那场“工艺美术运动”思潮，体悟艺术设计领域变革带来的震撼冲击。
威廉·莫里斯（1834-1896）生于富裕之家，童年沉浸于故乡森林的静谧与美好，对沃尔特·司各特笔下的中世纪传奇如痴如醉。牛津大学神学专业毕业后，他并未遵循常规步入教会，而是进入了建筑事务所工作。当时，工业革命的蒸汽机震耳欲聋，批量生产大潮汹涌，莫里斯却逆向而行。他从年少记忆与自然、文学、艺术中汲取养分，开创性地将实用与美观完美融合，既珍视材料的天然质感，又执着于手工技艺的传承。艺术设计成为从工业革命余波中诞生的新兴行业，继而引发了后续诸多设计思潮，“现代设计之父”的名号实至名归。
展厅内，展品琳琅满目，藤蔓壁纸仿若将森林引入室内，靛蓝织物散发古朴气息，雀鸟瓷瓶、复古首饰……莫里斯的作品恰似神来之笔，以自然为墨，在工业化的灰暗底色上绘就田园诗篇。绘画、手稿、纺织品、挂毯、古董书籍等丰富展品，全方位诠释了他为大众创造美观实用物品的设计理念。
“不要模仿任何风格，打造自己的风格。”莫里斯的这句名言醒目地挂在展板上，其作品也的确处处彰显创新。“茛苕”壁纸设计稿被摆放在展厅醒目位置。作为欧式经典纹样，“茛苕”在西方纹饰里举足轻重。自古希腊时代起，就被广泛运用于建筑装饰，后经丝绸之路传入我国，称为“忍冬纹”。在莫里斯的笔下，这种古老纹样重获新生。1874年，经他设计的风格化茛苕纹，多用于各类纺织品与墙纸，极具辨识度。他的另一款知名纹样是“草莓小偷”。此作灵感源自他在乡间目睹鸟雀偷食草莓的场景，妙趣横生，同时也是他商业上最为成功的一款纹样，至今热度不减。在展厅里，最早的“草莓小偷”纺织品与木质印版成套陈列，诉说着百年工艺故事。
莫里斯秉持“我不愿艺术仅为少数人而存在，正如我不愿教育、自由仅眷顾少数人一般”的理念，为大众设计是他的毕生追求。工业革命虽大幅提升生产效率，却让大众生活用品陷入粗制滥造、美感缺失的困境。与此同时，维多利亚时代财富阶层浮夸繁复的装饰之风盛行。莫里斯及其追随者返璞归真，产品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他敏锐地捕捉到商机，1861年，他联合伯恩-琼斯等好友，组建了世界上第一所独立综合设计公司莫里斯·马歇尔·福克纳公司，设计品类覆盖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真正将美术融入生活，开拓广阔商业版图，让中等收入家庭也能拥有兼具实用与美感的物品，提升大众生活品质与审美格调。
当我们徜徉于展厅精心复原的工艺美术运动场景，凝视莫里斯设计的茛苕纹样布料上蜿蜒生长的纹路，仿若能触摸到工业革命浪潮中人类最珍贵的觉醒。彼时，工匠们以自然元素的藤曼壁纸抵御冰冷流水线，用手工装帧书籍对抗机械复制的大生产。
如今，站在AI技术蓬勃兴起的十字路口，面对工种消亡的种种忧虑，莫里斯的经历仿若一盏明灯。正如十九世纪机械生产催生现代设计等新兴领域，人工智能时代必将孕育人机协作等全新职业形态。当展厅灯光渐暗，初代织布机静静沉睡，数字投影仪下“草莓小偷”纹样神奇变幻，二者奇妙共振，似在诉说：每一次技术革命的裂缝中，总有人类重塑价值的光芒熠熠生辉。
（作者供职于嘉兴市文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