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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雕龙义证•体性第二十七》(作者:詹瑛)

      作者:核实中..2009-09-09 18:23:10 来源:中国国画家网

        体性第二十七
        《典论•论文》:“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又:“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
        《文赋》:“其为物也多姿,其为体也屡迁。”
        《宋书•谢灵运传论》:“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相如工为形似之言,二班长于情理之说,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
        钟嵘《诗品中》:“(张华诗)其源出于王粲,其体华艳,兴讬不奇。”又:“(陶潜诗)文体省净,殆无长语。”
        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今之文章,作者虽众,总而为论,略有三体:一则启心闲绎,托辞华旷,虽存巧绮,终致迂曲,……此体之源,出灵运而成也。次则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唯睹事例,顿失清采。此则傅咸五经,应璩指事,虽不全似,可以类从。次则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倾炫心魂。…… 斯鲍照之遗烈也。”
        至唐李峤《评诗格》把诗分形似、质气、情理、直置、雕藻、影带、宛转、飞动、情切、精华十体。皎然《诗式》卷一《辨体有一十九字》把诗分为高、逸、贞、忠、节、志、气、情、思、德、诫、闲、达、悲、怨、意、力、静、远,解释说:“其一十九字,括文章德体风味尽矣。”其中多数指风格。
        《文镜秘府论•论体》:“凡制作之士,祖述多门,人心不同,文体各异。”显然袭自《文心雕龙•体性》篇。
        以上所引各代文论中之“体”字,大致指风格而言。《文心雕龙》中作为专门术语用之“体”,含有三方面之意义,其一为体类之体,即所谓体裁;其二为“ 体要”或“体貌”之体,“体要”有时又称“大体”、 “大要”,指对于某种文体之规格要求;“体貌”之体,则指对于某种文体之风格要求。详见拙撰《文心雕龙的文体风格论》。而在本篇中“体性”之体,亦属体貌一类,但指个人风格,它是与作家的个性密切相关的。 “体性”之性,即指作家的个性,旧称“性情”,刘勰认为它包括“才、气、学、习”四方面的因素。
        《札记》:“体斥文章形状,性谓人性气有殊,缘性气之殊而所为之文异状。然性由天定,亦可以人力辅助之,是故慎于所习。此篇大恉在斯。”

        夫情动而言形〔一〕,理发而文见〔二〕;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者也〔三〕。然才有庸俊〔四〕,气有刚柔〔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六〕;并情性所铄〔七〕,陶染所凝〔八〕。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九〕。

        〔一〕《诗大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明诗》篇:“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
        〔二〕梅注:“见,音现。”《校注》:“《礼记•乐记》:‘理发诸外。’”《情采》篇:“五性发而为辞章。”《知音》篇:“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
        〔三〕《杂记》:“案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文之为义,有符焉尔。斯盖情理为宗,不以言文为本。”此谓文学创作活动是人的思想情感活动的外现过程。内心的思想情感活动是“隐”的,不可见的,但是表现在语言文字上,却是显然可见的了。
        〔四〕《魏志•王粲传》注引《嵇康别传》:“孙登谓康曰:君性烈而才俊,其能免乎! ”“俊”谓才智过人。《注订》:“‘俊’,同‘□’ ,又作‘隽’。”
        〔五〕“气”谓气质。《抱朴子•尚博》篇:“清浊参差,所禀有主,朗昧不同科,强弱各殊气。”《晋书•文苑传(后记)》:“史臣曰:夫赏好生于情,刚柔本于性。”《礼记•乐记》:“是故先王本之情性,……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
        〔六〕“习”谓习染。梅注:“雅,大、小《雅》。郑,《郑风》。”《论语•卫灵公》:“郑声淫。”又《阳货》:“恶郑声之乱雅乐也。” 《颜氏家训•文章》篇:“吾家世文章,甚为典正,不从流俗。梁孝元在藩邸时,撰西府新文史,讫无一篇见录者,亦以不偶于世,无郑卫之音故也。”
        〔七〕“铄”,元本、弘治本、汪本、佘本、张之象本、训故本作“烁”。梅本改“铄” ,黄注本从之。按“铄”,《说文》:“销金也。”与 “烁”通,都是熔化的意思。刘劭《人物志•九征》篇:“
        盖人物之本,出乎情性。”“情性 ”,即本性。《颜氏家训•慕贤》篇:“人在少年,神情未定。所与款狎,熏渍陶染,言笑举动,无心于学,潜移暗化,自然似之。”又《序致》篇:“颇为凡人之所陶染。”
        〔八〕“陶”指陶冶,培养。嵇康《明胆论》:“夫元气陶铄,众生禀焉;赋受多少,故才性有昏明。唯至人特钟纯美,兼周外内,无不毕备。降此已往,盖阙如也。”“陶”、“铄”二字用法本此。
        〔九〕《事类》篇:“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有学饱而才馁,有才富而学贫。学贫者迍邅于事义,才馁者劬劳于辞情,此内外之殊分也。”

        故辞理庸俊,莫能翻其才〔一〕;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二〕;事义浅深,未闻乖其学〔三〕;体式雅郑,鲜有反其习〔四〕。各师成心〔五〕,其异如面〔六〕。

        〔一〕《神思》篇:“酌理以富才。”此处意谓辞与理高下是和才之高下一致的。“翻” 又与下文“改”“乖”“反”同义。
        〔二〕《缀补》:“案‘风趣’犹风格,风格之刚柔,由人之气质而定。梅贞亮《太乙舟山房文集序》:‘见其人而知其心,人之真者也。见其文而知其人,文之真者也。人有缓急刚柔之性,而文有阴阳动静之殊。’”傅庚生《中国文学批评通论》:“ 人之内蓄于性情毗刚毗柔者为气质,流露于文章或雄伟或韶秀者为气韵。质刚者其文雄,质柔者其文秀,故彦和云‘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也。“沈约《
        与法师书》:“周中书风趣高奇,志讬夷远。”
        〔三〕《事类》篇:“举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事义”,在这里指具体内容。
        《汉书•司马相如传赞》:“《易》本隐以之显。”《
        文赋》:“或本隐以之显。”《论衡•超奇》:‘有根株于下,有荣叶于上;有实核于内,有皮壳于外。文墨辞说,士之荣叶皮壳也。实诚在胸臆,文墨着竹帛,外内表里,自相副称。意奋而笔纵,故文见而实露也。”
        〔四〕陶弘景《与梁武帝论书启》:“唯叔夜威辇二篇,是经书体式。”“体式”,指体格法式。
        〔五〕《庄子•齐物论》:“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郭象注:“夫心之足以制一身之用者,谓之成心。”成玄英疏:“
        夫掝情滞着,执一家之偏见者,谓之成心。”“成心”即成见。林云铭《庄 子因》:“成心,谓人心之所至,便有成见在胸中,牢不可破,无知愚皆然。”
        〔六〕《补注》:“《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各师成心,制作如面。”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下:“性情面目,人人各具。读太白诗,如见其脱屣千乘;读少陵诗,如见其忧国伤时。其世不我容,爱才若渴者,昌黎之诗也。其嬉笑怒骂,风流儒雅者,东坡之诗也。即下而贾岛、李洞辈,拈其一章一句,无不有贾岛、李洞者存。倘词可馈贫,工同鞶帨,而性情面目,隐而不见,何以使尚友古人者读其书想见其为人乎?”
        徐增《而庵诗话》:“ 诗乃人之行略,人高则诗亦高,人俗则诗亦俗,一字不可掩饰,见其诗如见其人。”(见《清诗话》)钱钟书《谈艺录》:“心画心声,本为成事之说,实鲜先见之明。然所言之物可以饰伪,巨奸为忧国语,热中人作冰雪文是也。其言之格调,则往往流露本相。狷疾人之作风,不能尽变为澄澹;豪迈人之笔性,不能尽变为谨严。文如其人,在此不在彼也。”
        以上为第一段,说明作品风格与作家个性之关系,而个性特征又分才、气、学、习四者立论。

        若总其归涂,则数穷八体〔一〕:一曰典雅,二曰远奥,三曰精约,四曰显附,五曰繁缛,六曰壮丽,七曰新奇,八曰轻靡。典雅者,镕式经诰,方轨儒门者也〔二〕。远奥者,馥采典文,经理玄宗者也。〔三〕精约者,覈字省句,剖析毫厘者也〔四〕。显附者,辞直义畅,切理厌心者也〔五〕。繁缛者,博喻醲采,炜烨枝派者也〔六〕。壮丽者,高论宏裁,卓烁异采者也〔七〕。新奇者,摈古竞今,危侧趣诡者也〔八〕。轻靡者,浮文弱植,缥缈附俗者也〔九〕。

        〔一〕此处“八体”指八种风格。《定势》篇:“模经为式者,自入典雅之懿。”
        《诏策》篇:“潘勖《九锡》,典雅逸群。”又:“武帝崇儒,选言弘奥,策封三王,文同训典,劝戒渊雅。”
        〔二〕“镕式”,镕铸,取法。“ 经诰”,犹言经典。“诰”,谓《康诰》之属。黄庭坚《与王观复书》:“惟唐虞三代典谟训诰、春秋战国士大夫之词令最为古雅。”
        《缀补》:“案‘方轨 ’犹‘并驾’。《战国策•齐策》:‘车不得方轨。’ ”(又见《史记•淮阴侯列传》)。《史记•苏秦列传》:“车不得方轨,骑不得并行。”《札记》:“义归正直,辞取雅训,皆入此类。若班固《幽通赋》、刘歆《让太常博士》之流是也。”这不仅是学习经典的形式,而更主要的是学儒家经典的思想。
        许文雨《文论讲疏》: “大抵六代文士,以典为雅。陈思善用史事,康乐善用经语,皆名震一时。彭泽真旷,反有田家语之诮。唐宋诗词,则颇以真为雅,涂辙渐殊矣。”
        〔三〕范注:“‘馥’,当作‘复 ’。《总术》篇云:‘奥者复隐。’”《杂文》篇云: “蔡邕《释诲》,体奥而文炳。”“玄”字,元明各本同,黄注本始改“玄”为“元”,避清讳。《校注》: “《
        江文通文集•张令为太常领 国子祭酒诏》:‘必能阐扬玄宗。’……《颜氏家训•勉学》篇:‘何晏王弼,祖述玄宗。’并其证。”经理,治理也。《诸子》篇:“《鬼谷》眇眇,每环奥义。” 《明诗》篇:“阮旨遥深。”
        《札记》:“理致渊深,辞采微妙,皆入此类。若贾谊《鵩鸟赋》、李康《运命论》之流是也。”《斟诠》:“案远奥之体,大抵旨远辞玄,言曲事隐,以其撷采微妙,有多令人不易辨识者。”按“复采曲文”指的是表现形式,“经理玄宗” 指的是玄学思想。远奥的作品固然不一定都具有玄学思想,可是“经理玄宗”的作品总是比较思路遥远而深奥的。
        《校释》:“疑‘馥’ 当作‘复’,‘典’当作‘曲’,皆字形之误。复者,隐复也;曲者,深曲也。谈玄之文,必隐复而深曲,《征圣》篇论《易经》有‘四象精义以曲隐’可证。舍人每以复、隐、曲、奥等词连用,如《原道》篇‘繇辞炳曜’、‘符采复隐’,《练字》篇‘复文隐训’,《征圣》篇‘精义曲隐’,《总术》篇‘奥者复隐’,《隐秀》篇‘隐以复意为工’,又‘深文隐蔚,余味曲包’ ,《序志》篇‘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远’,皆可证此篇所谓‘远奥’之义。”
        《宗经》篇云:“《易》惟谈天,入神致用。故《系》称旨远辞文,言中事隐,韦编三绝,固哲人之骊渊也。”
        〔四〕《事类》篇:“综学在博,取事贵约,校练务精,捃理须覈。”《诸子》篇:“辞约而精,《尹文》得其要。”
        《镕裁》篇:“精论要语,极略之体。”《丽辞》篇:“魏晋群才,析句弥密,联字合趣,剖毫析厘。”《斟诠》:“彦和言精约,即唐宋文家所谓‘洗炼’。洗炼者,即荡涤邪秽,清融渣滓,有去芜存菁, 披沙拣金之义。”
        《校注》:“《西京赋》:‘剖析毫厘,擘肌分理。’”《文赋》:“要辞达而理举,故无取乎冗长。”《札记》:“断义务明,练辞务简,皆入此类。若陆机《文赋》、范晔《后汉书》诸论之流是也。”
        〔五〕《小尔雅•广诂》:“附,近也。”孔安国《尚书序》:“
        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昭然义见,宜相附近。”《文镜秘府论•论体》篇中列出六种风格,其中的“切至”是和“显附”类似的。
        “厌”,足也。《汉书•王莽传》:“克厌上帝之心”。注:“厌,满也。” “厌心”,同餍心,心里满足。意谓用明白的文词,畅所欲言地表达思想,切合于客观事理,使读者内心得到满足。
        《斟诠》:“所谓显附之体,即措辞恳直,陈义条畅,切合事理,满足人心之作品。”《札记》:“语贵丁宁,义求周洽,皆入此类,若诸葛亮《出师表》、曹冏《六代论》之流是也。”
        〔六〕《校证》:“‘醲’原作‘ 酿’。”《校释》:“按‘酿’疑‘醲’误。醲,酒厚也,与博义相应。《时序》篇有‘澹思醲采’句,是其证。”“炜烨枝派”谓分枝布派色泽绚烂。
        《议对》篇:“文以辨洁为能,不以繁缛为巧。”《定势》篇:“断辞辨约者,率乖繁缛。”《札记》:“辞采纷披,意义稠复,皆入此类,若枚乘《七发》、刘峻《辨命论》之类是也。 ”
        〔七〕《斟诠》:“所谓‘壮丽’ 之体,议论高超,规模宏肆,光辉卓绝,采藻瑰异之作也。”
        《杂文》篇:“陈思《七启》,取美于宏壮。”此外它还包括了《诗品》中所说的“劲健”、“豪放”、“悲慨”,又包括了《词品》(郭祥伯)中所说的“雄放”。建安诗歌,特别是曹操之作,其慷慨之气,昂 壮之辞,如《龟虽寿》中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种不能遏止的“壮心”,向往“千里 ”驰驱的英雄气概,形成壮丽风格。
        《校注》:“‘卓’疑 ‘焯’之误。《文选》扬雄《羽猎赋》:‘隋珠和氏,焯烁其陂。’李注:‘焯,古灼字。’(《汉书•扬雄传上》颜注:“焯烁,光貌。”)左思《蜀都赋》:‘ 符采彪炳,晖丽灼烁。’(刘注:“灼烁,艳色也。” )嵇康《琴赋》:‘华容灼烁,发采扬明。’《古文苑》宋玉《舞赋》:‘珠翠灼烁而照曜兮。’(章注:“ 灼烁,鲜明貌。”)……并其证。”《札记》:“陈义俊伟,措辞雄瑰,皆入此类。若扬雄《河东赋》、班固《典引》之类是也。”
        〔八〕“摈古竞今”谓厌旧喜新。 “危侧”谓险僻;“趣诡”,谓情趣诡奇。
        《定势》篇:“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辞反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明诗》篇:“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何则?竞今疏古,风昧气衰也。”《风骨》篇:“
        若夫……洞晓情变,曲昭文体,然后能孚甲新意,雕画奇辞。昭体,故意新而不乱;晓变,故辞奇而不黩。”《札记》:“词必研新,意必矜创,皆入此类,若潘岳《射雉赋》、颜延之《曲水诗序》之流是也。”李笠翁《闲情偶寄》云:“琢字练句,虽贵新奇,亦须新而安,奇而确,妥而实,总不越一‘理 ’字。”
        〔九〕《明诗》篇:“晋世群才,稍入轻绮,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
        《左传》襄公三十年: “陈,亡国也,……其君弱植。”正义:“《周礼》谓草木皆植物。植为树立,君志弱不树立也。”此处谓文章没有骨力,不能树立。
        《札记》:“辞须蒨秀,意取柔靡,皆入此类。若江淹《恨赋》、孔稚圭《北山移文》之流是也。”《才略》篇:“殷仲文之《孤兴》,谢叔源之《闲情》,并解散赋体,缥缈浮音,虽滔滔风流,而大浇文意。”“缥缈”,谓内容不切实。“ 附俗”,谓随附世俗。这类作品是轻浮而没有根基的,专注重形式而忽略内容,既阿好世俗,又轻飘飘没有一点分量。
        《文镜秘府论•论体》篇:“凡制作之士,祖述多门,人心不同,文体各异。较而言之:有博雅焉,有清典焉,有绮艳焉,有宏壮焉,有要约焉,有切至焉。夫模范经诰,褒述功业,渊乎不测,详哉有闲,博雅之裁也。敷演情志,宣昭德音,植义必明,结言为正,清典之致也。体其淑姿,因其壮观,文章交映,光彩傍发,绮艳之则也。魁张奇伟,阐耀威灵,纵气凌人,扬声骇物,宏壮之道也。指事述心,断辞趣理,儆而能显,少而斯洽,要约之旨也。舒陈哀愤,献纳约戒,言唯折中,情必曲尽,切至之功也。 ……凡斯六事,文章之通义焉。苟非其宜,失之远矣。博雅之失也缓,清典之失也轻,绮艳之失也淫,宏壮之失也诞,要约之失也阑(铃木虎雄云:当作“阙”),切至之失也直。体大义疏,辞引声滞,缓之致焉。(文体既大,而义不周密,故云疏;辞虽引长,而声不 通利,故云滞也。)理入于浮,言失于浅,轻之起焉。(叙事为文,须得其理,理不甚会,则觉其浮;言须典正,涉于流俗,则觉其浅。)体貌违方,逞欲过度,淫以兴焉。(文虽绮艳,犹须准其事类相当,比拟叙述,不得体物之貌而违于道,逞己之心而过于制也。)制伤迂阔,辞多诡异,诞则成焉。(宏壮者亦须准量事类,可得施言,不可漫为迂阔,虚陈诡异也。)情不申明,事有遗漏,阑自见焉。(谓论心意不能尽申,叙事理又有所阙焉也。)体尚专直,文好指斥,直乃行焉。(谓文体不经营,专为直詈,言无比附,好相指斥也。)故词人之作也,先看文之大体,随而用心,(谓上所陈文章六种,是其本体也。)遵其所宜,防其所失,(博雅、清典、绮艳、宏壮、要约、切至等是所宜,缓、轻、淫、诞、直等是所失。)故能辞成炼覈,动合规矩。”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二版:“《文镜秘府论•论体》篇有博雅、清典、绮艳、宏壮、要约、切至六目,就是本《文心雕龙》所举八体,稍加改易而去了新奇、轻靡二体。皎然以十九字括诗之体,司空图有二十四诗品,虽名目较多,然而没有《文心雕龙》所说的扼要。”

        故雅与奇反,奥与显殊,繁与约舛〔一〕,壮与轻乖〔二〕,文辞根叶,苑囿其中矣〔三〕。

        〔一〕《定势》篇:“断辞辨约者,率乖繁缛。”
        〔二〕范注:“案彦和于新奇、轻靡二体,稍有贬意,大抵指当时文风而言。次节列举十二人,每体以二人作证。独不为末二体举证者,意轻之也。”
        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二版:“刘氏所说的八体,可以归纳为四类:雅与奇为一组,奥与显为一组,繁与约为一组,壮与轻为一组。这四组就是所由构成风格原因的四类。雅与奇指体式言,体式所以会形成这两种不同的风格,就视其所习,所以说‘体式雅郑,鲜有反其习’。奥与显指事义言,事义所以会形成这两种不同的风格,又视其所学,所以说‘事义浅深,未闻乖其学’。繁与约指辞理言,构成之因视其才,所以说‘辞理庸俊,莫能翻其才’。壮与轻由风趣言,构成之因视其气,所以说‘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在这里雅奇、奥显、繁约、壮轻是两种相等的不同的风格,雅郑、浅深、庸俊、刚柔又是两种相对的表示优劣的评语,两相配合,固然不能尽当,但是雅奇与习,奥显与学,繁约和才,壮轻和气,却是很有关系的,所以我们还可以这样比附。在此四类之中,再可以综为二纲,这即是他所说的‘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情性出于先天,所以才和气可以合为一组,所谓‘才有天资’。陶染出于后天,所以学和习又可合为一组,所谓‘学慎始习’。”
        〔三〕对于八体的解释,有的是从思想内容方面来说明的,有的是从表现方法方面来说明的。例如对于“典雅”、“远奥”的解释,就包括思想和表现方式。就是对于“壮丽”的解释“高论宏裁”,对于“新奇”的解释“摈古竞今”,都不仅是形式问题,而且也有思想问题在内。“文辞根叶,苑囿其中矣。 ”两句是说内容和形式都包括在这八体之中,因为文学作品的思想内容是根本,而辞采则是表现于外的东西,可以用叶来比喻。
        以上为第二段,将风格分为八种基本类型,并把这八种类型列为四对。

        若夫八体屡迁,功以学成〔一〕。才力居中,肇自血气〔二〕。气以实志,志以定言〔三〕,吐纳英华〔四〕,莫非情性〔五〕。

        〔一〕斯波六郎:“陆机《文赋》:‘其为物也多姿,其为体也屡迁。’”衡量一位作家,不是某种单一的风格类型所能概括得了的。“八体屡迁,功以学成”是说:一个作家的风格并不是永远固定不变的。这种风格上的变化是由于学习的结果。
        陆游《示子遹》诗云: “我初学诗日,但欲工藻绘;中年始稍悟,渐若窥宏大。怪奇亦间出,如石漱湍濑。”这说明他早年和中年不同的作风,并且自述他还有矜“奇”喜“怪”的过程。末了云:“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这里指出学诗者不能只在书本中讨生活。“八体屡迁,功以学成”,包涵两方面意义:一是通过后天的学习,作家的文章风格,可以逐渐变化,繁缛的可以变为精约,新奇的可以变为雅正。一是同在一个作家中,通过思想的修养,艺术的锻炼,风格可以多样化。例如庾信的作品,早岁工为淫艳,晚岁即悲凉慷慨,杜甫《戏为六绝句》:“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主要是生活历程起了很大变化所造成,然而也可以说受了北人刚健风格的影响。
        《校释》:“舍人此篇虽标八体,非谓能此者必不能彼也。今任举其书评文之语如下,以见其变 之繁:
        ‘相如《封禅》,丽而不典。’(《封禅》)‘扬雄《剧秦》,典而不实。’(同上)… …‘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诠赋》)‘枚乘《兔园》,举要以会新。’(同上)‘子云《甘泉》,构深伟之风。’(同上) ‘《桂华》杂曲,丽而不经。’(《乐府》)‘《赤雁》群篇,靡而非典。’(同上)‘张衡《应间》,密而兼雅。’(《杂文》)‘蔡邕《释诲》,体奥而文炳。’(同上)‘ 仲宣靡密,发端必遒。’(《诠赋》)‘景纯绮巧,缛理有余。’(同上)‘傅毅《七激》,会清要之工。’ (《杂文》)‘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诠赋》)”
        〔二〕《事类》篇:“才自内发,学以外成。”风格变化的出发点是人的才力和气质。而各人才力的不同,又源于不同的气质。“血气”,即先天的气质。“居中”是说居于内心。《朱子全书•性理》中解释道:“气一也,主于心者,则为志气;主于形体者,则为血气。”
        〔三〕《校注》:“按《左传》昭公九年:‘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杜注: ‘气和,则志充;在心为志,发口为言。’”《孟子•公孙丑上》:“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主也。夫志至焉,气次焉。”一个人的气质或文章的气势,都是一个人的思想情感的具体反映,而一个人的言语表达方式,也是由他的思想情感所决定的。
        唐顺之《稗编•李方叔论文》:“李方叔云:文章之不可无者有四:一曰体,二曰志,三曰气,四曰韵。述之以事,本之以道,考其理之所在,辨其义之所宜,卑高巨细,包括并载而无所遗,左右上下,各在有职,而不乱者,体也。体立于此,折衷其是非,去取其可否,不徇于流俗,不谬于圣 人,抑扬损益,以称其事,弥缝贯穿,以足其言,行吾学问之力,从吾制作之用者,志也。充其体于立意之始,从其志于造语之际,生之于心,应之于言,心在和平,则温厚典雅;心在安敬,则矜庄威重,大焉可使如雷霆之奋,鼓舞万物,小焉可使如脉络之行,出入无间者,气也。”(《图书集成•文学典》第十一卷引)(李方叔,李廌字,与黄庭坚等共为苏(轼)门六君子,有《师友谈记》)
        〔四〕《校注》:“《礼记•乐记》:‘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神思》篇:“吐纳珠玉之声。”此处“吐纳”,仅有吐意。
        〔五〕意谓吐露华美辞采的文学创作,无非是作者的思想情感和个性特征的综合表现。有什么样的个性,就会有什么样的作品风格。
        李贽《读律肤说》(《焚书》卷三):“盖声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乎自然,是可以牵合矫强而致乎?故自然发于情性,则自然止乎礼义,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义可止也。惟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耳,又非于情性之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
        方苞《望溪先生集外文》卷二《四进书文选表》:“言者,心之声也。古之作者,其气格风规,莫不与其人之性质相类。”

        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一〕;长卿傲诞,故理侈而辞溢〔二〕;子云沈寂,故志隐而味深〔三〕;子政简易,故趣昭而事博〔四〕;孟坚雅懿,故裁密而思靡〔五〕;平子淹通,故虑周而藻密〔六〕;仲宣躁竞,故颖出而才果〔七〕;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八〕;嗣宗俶傥,故响逸而调远〔九〕;叔夜俊侠,故兴高而采烈〔一○〕;安仁轻敏,故锋发而韵流〔一一〕;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辞隐〔一二〕。触类以推,表里必符〔一三〕。岂非自然之恒资〔一四〕,才气之大略哉〔一五〕!

        〔一〕骆鸿凯《文选学》:“上句斥其材性,下句证以其人之文体。”这样用以阐明“吐纳英华,莫非情性”之义。下举各例并同。范注:“《神思篇》‘骏发之士’,此‘俊’字疑当作‘骏’。” 这是说贾谊才高,雄姿英发,所以他的文章风格高洁而清雅。《才略》篇:“贾谊才颖,陵轶飞兔,议惬而赋清,岂虚至哉!”《哀吊》篇:“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周而事覈,辞清而理哀。”《风骨》篇:“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
        《校注》:“《宋书•谢灵运传论》:‘纵横俊发,过于延之。’《高僧传•唱导论》:‘辞吐俊发。’是作‘俊’亦可。”《札记》:“《史记•屈贾列传》:‘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是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此俊发之征。”
        《艺概•文概》:“柳子厚《与杨京兆凭书》云:‘明如贾谊。’(见《柳集》卷三十)一‘明’字,体用 俱见。若《文心雕龙》谓:‘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 ’语虽较详,然似将贾生作文士看矣。”
        〔二〕《札记》:“《文选》谢惠连《秋怀诗》注引嵇康《高士传赞》曰:‘长卿慢世,越礼自放。犊鼻居市,不耻其状。讬疾避官,蔑此卿相。乃赋《大人》,超然莫尚。’此傲诞之征。”高傲的人总是倾向于夸诞,言过其实;司马相如的作品就是文理虚夸,而且辞采泛滥的。《诠赋》篇:“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才略》篇:“相如好书,师范屈宋,洞入夸艳,致名辞宗,然覆取精意,理不胜辞。故扬子以为文丽用寡者长卿,诚哉是言也。”《物色》篇也说:“及长卿之徒,诡势瑰声,模山范水,字必鱼贯,所谓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子虚赋》和《上林赋》就是过度夸张,“丽淫而繁句”的代表作。
        《校注》:“按《文选》班固《典引》:‘司马相如洿行无节,但有浮华之辞。’足为辞溢之征。”《汉书•东方朔传》“
        溢于文辞”,注:“言其有余也。 ”
        〔三〕《札记》:“《汉书•扬雄传》曰: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亡为,少嗜欲。此沈寂之征。”扬雄性格沉静,喜欢深思,所以他的作品思想情感内隐而意味深长。这类作品可以《太玄》为代表。《汉书•扬雄传赞》:“雄着《太玄》,刘歆尝观之,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可见《太玄》在当时就是很不容易懂的。《才略》篇:“子云属意,辞人最深,观其涯度幽远,搜选诡丽,而竭才以钻思,故能理赡而辞坚矣。”《隐秀》篇:“深文隐蔚,余味曲包。”《诠赋》篇:“子云《甘泉》,构深伟之风。” 《练字》篇:“扬、马之作,趣幽旨深。”
        〔四〕《札记》:“《汉书•刘向传》曰: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此简易之征。”“简易”是不讲究修饰。而且性情宽和举止坦率。在生活上不讲究修饰,转移到文章的写作也不讲究修饰。因而形成“简易”的风格。“趣昭”就是明白易懂,就是“显附”。“事博”就是简炼,就是 “精约”。《才略》篇说:“《
        新序》该练。”可以作为代表。
        《困学纪闻》卷十七《评文》:“《文心雕龙》谓英华出于性情。贾生俊发,则文洁而体清;子政简易,则趣昭而事博;子云沈寂,则志隐而味深;平子淹通,则虑周而藻密。”全祖望云:“
        以简易称中垒,亦未确。”又云: “子云沈寂,其如清净符命之谣何?”翁注:“此云‘ 英华出于性情’,盖节取其意。”
        〔五〕《后汉书•班固传》:“及长,遂博通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性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故云“雅懿”。《封禅》篇说:“《典引》所叙,雅有懿乎?”似乎班固《典引》可作为“雅懿”风格的代表作。《诠赋》篇:“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杂文》篇:“班固《宾戏》,含懿采之华。”
        《后汉书•班固传论》:“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倦。”“靡”,细致。《章句》篇:“章之明靡,句无玷也。”“体密 ”,谓体裁绵密。
        《艺概•文概》:“苏子由称太史公疏荡有奇气,刘彦和称班孟坚裁密而思靡。‘疏’、‘密’二字,其用不可胜穷。”
        〔六〕《后汉书•张衡传》:“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 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才略》篇:“张衡通赡。”《世说•品藻》:“世目殷中军思纬淹通,比羊叔子。”殷中军谓殷浩,叔子,羊佑字。“淹通”是说学问渊博而能贯通。所以思虑周到而用辞细密。《杂文》篇:“张衡《七辨》,结采绵靡。”
        〔七〕“竞”原作“锐”。范注: “按《程器》:‘仲宣轻脆以躁竞。’此‘锐’疑是‘ 竞’字之误。《魏志•杜袭传》:‘(王)粲性躁竞。 ’此彦和所本。”《校注》:“按以《程器》篇‘仲宣轻脆以躁竞’验之,‘锐’疑为‘竞’之误。《三国志•魏志•杜袭传》:‘魏国既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粲彊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袭尝独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邪!卿昼侍可矣。悒悒于此,欲兼之乎?” ’此则‘锐’应作‘竞’必矣。”
        按“躁锐”亦可通。“ 锐”,疾也。《史记•平原君列传》:平原君将至楚定从约,毛遂自请俱往,谓平原君曰:“譬若锥处囊中,颖脱而出,其末立见。”谓必能自显其才也。王粲性情急躁而文思敏锐,所以写的文章锋芒外露,表现出果断的才华来。《魏志•王粲传》:“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时人常以为宿构。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才略》篇:“仲宣溢才,捷而能密。文多兼善,辞少瑕累,摘其诗赋,则七子之冠冕乎?”《神思》篇:“仲宣举笔似宿构。”又说:“机敏故造次而成功。”都是这个意思。
        〔八〕《札记》:“《魏志•王粲传》注引《典略》载桢平视太子夫人甄氏事。谢灵运《拟邺中集诗序》曰:桢卓荦偏人。此气褊之征。”按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刘桢诗序》曰:“卓荦偏人,而文最有气,所得颇经奇。”“气褊”就是性子急躁而不稳定。《魏志•王昶传》:“东平刘公干,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意。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典论•论文》说:“公干壮而不密。”《才略》篇:“
        刘桢情高以会采。”钟嵘《诗品》评刘桢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御览》三八五引《文士传》曰:“刘桢辞气锋烈,莫有折者。”惟颜延之《庭诰》云:“刘桢五言流靡。”则异议耳。《缀补》: “骇谓激动。《汉书•扬雄传上》:‘回猋肆其砀骇兮。’师古注:‘骇,动也。’”
        〔九〕“俶傥”,同“倜傥”。“ 俶”是“倜”的借字。《魏志•王粲传》:“(阮)瑀子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明诗》篇:“阮旨遥深。”《晋书•阮籍传》: “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
        俶傥”,洒脱,不拘束。
        钟嵘《诗品》说:“(阮籍)《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于风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颇多感慨之词,厥旨渊放,归趣难求。” 是“
        响逸而调远”的具体说明。《文选》阮籍《咏怀诗》颜延之注:“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可见阮籍诗之所以 “响逸而调远”,是由于他身处乱世,不敢直接面对现实进行斗争的缘故,并不是由于他的性格倜傥不羁。
        〔一○〕《魏志•王粲传》:“时又有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注引《嵇康别传》:“孙登谓康曰:君性烈而才俊,其能免乎?”颜延之咏嵇中散有云:“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烈”谓猛烈有火气。《魏志•王粲传》注又引嵇喜《嵇康传》:“家世儒学,少有俊才,旷迈不群,高亮任性,不修名誉,宽简有大量,学不师授,博洽多闻。长而好老庄之业,恬静无欲,……超然独达,遂放世事,纵意于尘埃之表。《校注》:“《世说新语•品藻》篇:‘简文云:何平叔巧累于理,嵇叔夜俊伤其道。’”《明诗》篇:“嵇志清峻。”《书记》篇:“ 嵇康《绝交》,实志高而文伟矣。”嵇康的作品所以旨趣高超,风采壮烈,是和他英俊的才华、豪侠的性格一致的。
        〔一一〕《札记》:“《晋书•潘岳传》曰: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辄望尘而拜。构愍怀文,岳之辞也。此轻敏之征。 ”范注:“《文选•籍田赋》注引臧荣绪《晋书》曰: ‘岳总角辩慧,摛藻清艳。’”《才略》篇:“潘岳敏给,辞自和畅。”按《晋书•潘岳传》:“岳美姿仪,辞藻艳丽,尤善为哀诔之文。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载以归。”可见他是行为轻薄而才思机敏的。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作品自然辞锋显露(“锋发”),音韵流畅(“韵流”)。《世说新语•文学》篇刘注引《续文章志》:“岳为文,选言简章,清绮绝伦。”这种清新绮丽的风格也是和潘岳轻浮而机敏的性格一致的。
        〔一二〕《札记》:“《晋书•陆机传》曰:‘机服膺儒术,非礼不动。’此矜重之征。” “矜重”是说矜持(拘谨)而庄重。这和轻敏的性格是一种鲜明的对照。《才略》篇:“陆机才欲窥深,辞务索广,故思能入 巧而不制繁。” 刘熙载《艺概》卷二《诗概》:“刘彦和谓士衡矜重,而近世论陆诗者,或以累句詈之。然有累句,无轻句,便是大家品位。”又《艺概•文概》云:“六代之文,丽才多而炼才少。有炼才焉,如陆士衡是也。盖其思能入微,而才复足以笼钜,故其所作,皆杰然自树质干。《文心雕龙》但目以‘情繁词隐’,殊未尽之。”这虽然和刘勰对于陆机的评价不同,但“情繁词隐”还是能够说明陆机作品的风格的。《镕裁》篇:“士衡才优,而缀词尤繁。及云之论机,亟恨其多。”《哀吊》篇: “陆机之《吊魏武》,序巧而文繁。”《世说新语•文学》篇引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又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晋书•潘岳传》:“史臣曰:机文喻海,韫蓬山而育芜;岳藻如江,濯美锦而增绚。”潘陆二人风格的不同是和他们二人的才性有关系的。
        本段说明每位作家作品的风格时,有三方面值得重视:第一,刘勰本着内容与形式相结合的原则,来评定风格,如说“文洁而体清” ,“理侈而辞溢”,“志隐而味深”,“趣昭而事博” 等等。第二,刘勰没有把作家创作中偶然出现的风格现象作为定论。《文心雕龙》的许多篇章,对一位作家的风格定评,大抵是一致的,如对于贾谊、班固等人,可见刘勰评述作家及其作品的风格时,不是断章取义,他对作家的作品作过精密的研究,才下结论。第三,在考虑作家的才能和性情时,刘勰相当重视作家的政治态度和情操。“贾生俊发”、“长卿傲诞”,所用词汇就含有褒贬。本篇说“安仁轻敏”,“仲宣躁竞”,《程器》篇说“潘岳诡诪于愍怀”,“仲宣轻脆以躁竞”,对照一 下,就可以看出刘勰对他们的政治态度或生活作风有所批评。
        〔一三〕斯波六郎:“《周易•系辞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淮南子•精神训》:“外为表而内为里。”《意林•魏子》:“君子表不隐里,明暗同度。”李贽《读律肤说》:“盖声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于自然,是可以牵合矫强而致乎? ……故性格清彻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然则所谓自然者,非有意为自然而遂以为自然也。若有意为自然,则与矫强何异?故自然之道,未易言也。”(《焚书》卷三)
        明屠隆《白榆集》卷三《王茂大修竹亭稿序》:“士之寥阔者语远,端亮者语庄,宽舒者语和,褊急者语峭,浮华者语绮,清枯者语幽,疏朗者语畅,沉着者语深,谲荡者语荒,阴鸷者语险。读其诗,千载而下如见其人。”
        清薛雪《一瓢诗话》第一八一条:“鬯快人诗必潇洒,敦厚人诗必庄重,倜傥人诗必飘逸,疏爽人诗必流丽,寒涩人诗必枯瘠,丰腴人诗必华赡,拂郁人诗必凄怨,磊落人诗必悲壮,豪迈人诗必不羁,清修人诗必峻洁,谨敕人诗必严整,猥鄙人诗必萎靡;此天之所赋,气之所禀,非学之所至也。 ”
        王通《文中子•中说》《事君》篇:“子谓文士之行可见:谢灵运小人哉;其文傲,君子则谨; 沈休文小人哉!其文冶,君子则典。鲍照、江淹,古之狷者也,其文急以怨;吴筠、孔珪,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谢庄、王融,古之纤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古之夸人也,其文诞。或问孝绰兄弟,子曰:鄙人也,其文淫。或问湘东王兄弟,子曰:贪人也,其文繁;谢朓,浅人也,其文捷;江总,诡人也,其文虚。皆古之不利人也。子谓颜延之、王俭、任昉有君子之心焉,其文约以则。”
        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七:“白居易赋性旷远,其诗曰:‘无事日月长,不羁天地阔。’此旷达者之词。孟郊赋性褊隘,其诗曰: ‘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此褊隘者之词也。然则天地又何尝碍郊?孟郊自碍耳!王文康公赋性质实重厚,作诗曰:‘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惟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只空枝。’此亦质实重厚之词也。”
        冯时可《雨航杂录》“ 文如其人”条:“永叔侃然,而文温穆;子固介然,而文典则。苏长公达,而文遒畅;次公恬,而文澄蓄。介甫矫厉,而文简劲(以上又见郑瑗《井观琐言》)。文如其人哉,人如其文哉!”(《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引)
        方孝孺《张彦辉文集序》:“司马相如有侠客美丈夫之容,故其文绮曼姱都,如清歌绕梁,中节可听;贾谊少年意气慷慨,思建事功而不得遂,故其文深笃有谋,悲壮矫讦;扬雄龊龊自信,木讷少风节,故其文拘束□愿,模拟窥窃,蹇涩不畅,用心虽劳,而去道实远。”
        屠隆《抱桐集序》:“ 襄阳萧远,故其声清和;长吉好异,故其声诡激;青莲神情高旷,故多闳 达之词;少陵志识沉雄,故多实际之语。”(明刻本《白榆集》卷二)
        〔一四〕吴林伯《文心雕龙诸家校注商兑》:“按恒资,犹《养气》‘斯实中人之常资’的 ‘常资’。‘资’即《体性》‘才有天资’的‘天资’ ,谓人的先天禀赋。在刘勰看来,这种禀赋,人各有定,不能相互交换。恰如《典论•论文》所谓‘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故曰‘恒资’或‘常资’。”
        〔一五〕纪评:“此亦约略大概言之,不必皆确。百世以下,何由得其性情,人与文绝不类者,况又不知其几耶?”
        《札记》:“才气之大略,此语甚明,盖谓因文观人,亦但得其大端而已。” 按风格和才气的关系也只是大体一致,所以刘勰说是“ 才气之大略”。
        以上为第三段,举贾谊、司马相如等十二位作家为例,证明作家个性与作品风格“表里必符” 。

        夫才有天资〔一〕,学慎始习。斫梓染丝〔二〕,功在初化;器成彩定,难可翻移。故童子雕琢〔三〕,必先雅制〔四〕。沿根讨叶,思转自圆〔五〕。

        〔一〕《缀补》:“案‘有’犹‘ 由’也。班彪《王命论》:‘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有、由互文,有与由同义。钟嵘《诗品序》:‘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有直寻。’陈学士《吟窗杂录》本‘有’作‘由’,正有、由同义之证。”
        〔二〕黄注:“斫梓,《周书》: ‘若作梓材,既勤朴斫。’”按此见《尚书•梓材》。古代多用梓制器,因即以 泛指木材。
        “染丝”,语本《墨子•所染》:“子墨子言,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故染不可不慎也。’”梓因斫而成器,丝因染而成色,一成莫变,故云“功在初化”。这里用以比喻学慎始习。
        《论衡•率性》篇:“ 《诗》曰:‘彼姝者子,何以与之?’传言:譬如练丝,染之蓝则青,染之丹则赤。十五之子,其犹丝也。其有所渐,化为善恶,犹蓝丹之染练丝,使之为青赤也,青赤一成,真色无异,是故杨子哭歧道,墨子哭练丝也,盖伤离本,不可复变也。”
        陆德明《经典释文序》云:“至于处鲍居兰,玩所先入。染丝斫梓,功在初变;器成采定,难复改移。”似据此文而稍有改易。
        〔三〕斯波六郎:“《法言•吾子》:‘或问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 曹学佺批:“此入门之时要端正也,学者不可以不知。 ”
        〔四〕谓开始从事写作,就必须取法乎上。
        〔五〕斯波六郎:“陆机《文赋》:‘或因枝以振叶,或沿波而讨源。’”“沿根讨叶” ,指从典雅的作品到其它各种风格的作品。
        《谈艺录》:“余按彦和《文心》亦偶有‘思转自圆’(体性)、‘骨采未圆 ’(风骨)等语,乃知圆者,词意周妥,完善无缺之谓,非仅音节谐美……而已。若夫僻涩呕哑,为字之妖,为文之吃,则不 得与于圆也明矣。”
        以上四句是说:学习具有高雅风格的经典着作,是形成健康风格的根本修养。从根本来着手,再来探讨各种具体的表现手法,思路自然圆融通畅,无往不利。这种理论,刘勰在《宗经》篇里表现得最分明。他说:“若禀经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仰山而铸铜,煮海而为盐也。”

        八体虽殊,会通合数〔一〕,得其环中〔二〕,则辐辏相成〔三〕。故宜摹体以定习〔四〕,因性以练才〔五〕。文之司南,用此道也。〔六〕

        〔一〕《易•系辞》:“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正义:“观看其物之会合变通。”此处的意思是这八种风格类型虽然各自不同,然而其间的互相会通之处,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史通•叙事》:“然章句之言,有显有晦。显也者,繁词缛说,理尽于篇中;晦也者,省字约文,事溢于句外。然则晦之将显,优劣不同,较可知矣。”这就说明远奥、显附、精约、繁缛之间可以会通。
        〔二〕《庄子•齐物论》:“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郭注:“夫是非反覆相寻无穷,故谓之环。”疏:“环者假有二窍,中者其空一道,环中空矣,以明无是无非。 ”
        范注:“《庄子•则阳》篇:‘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郭象曰:‘居空以随物而物自成。’”唐释湛然《止观辅行传》宏决《庄子古注》:“以圆环内空体无际,故曰环中。”司空图《诗品》:“超以 象外,得其环中。”此处“环中”谓中空之处,指车毂。
        〔三〕《汉书•叔孙通传》:“四方辐辏。”注:“辏,聚也,言如车辐之聚于毂也。字或作‘凑’。”“辐”,车轮中直木。车辐集中于轴心叫做辐辏。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以典雅风格为核心,其它的因素就可以围绕着典雅组成比较健康的风格,而不致流于“轻靡”,“
        新奇”的风格也会得到适当的控制(即《定势》篇说的“执正以驭奇”),就象车辐辏合在车毂上组成完整的车轮一般。这就是说,只要抓住关键,则各种风格就可形成多样化的统一。
        〔四〕在开始练习写作的时候,应该慎重地选择学习对象,以端正写作道路。“摹体以定习”就是摹仿一种风格来确定自己的创作方向。
        〔五〕“因性以练才”就是顺着自己的性情,学习和自己的个性比较接近的风格,这样来锻炼自己的才能。
        葛洪《抱朴子•外篇》卷四十《辞义》:“夫才有清浊,思有修短;虽并属文,参差万品:或浩瀁而不渊潭,或得事情而辞钝,违物理而文工。盖偏长之一致,非兼通之才也。闇于自料,强欲兼之,违才易务,故不免嗤也。”
        明皇甫汸曰:“作诗须量力度才,就其近似者而模放之,久则成家矣。若性质恬旷而务求华艳,才情绮丽而强拟沈郁,始虽效颦,终失故步,所谓‘行歧路者不至,怀二心者无成’也。” (《
        文体明辨序说•文章纲领》引)
        骆鸿凯《文选学》《读选导言》十五:“学古人文,宜取性之所近,斯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若性质恬旷而务求华艳,才情绮丽而强拟沈郁,始虽效颦,终失故步。昔苏子瞻不好《史记》,方望溪不喜《汉书》、柳文。诚知所取舍也。今取《文选》诸家之文,标其绝特,聊资模楷,学者试就性近而致力焉,贤于百家旁骛无复准的者远矣。
        “喜典重厚实之文,法班固、蔡邕、陆机。
        “喜俊逸流连之文,法潘岳。
        “喜辞令美妙之文,法任昉。
        “喜研掸名理剖析精微之文,法嵇康。
        “喜句凝字炼章法绵密之文,法陆机。
        “清代文家如汪中学范、任,周济学干宝,李兆洛学蔡,诸子皆知度材准性,就其近似者而模仿之,久乃卓然名家,真吾辈之前师矣。”
        〔六〕“司南”,犹指南。《韩非子•有度》:“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道”,指方法。
        第四段指出写作不能完全依靠天资,还须侧重学习,尤其要一开始就因性之所近,向雅正的作品学习,才能融会贯通。

        赞曰:才性异区〔一〕,文体繁诡〔二〕。辞为肌肤〔三〕,志实骨髓〔四〕。雅丽黼黻〔五〕,淫巧朱紫〔六〕。习亦凝真〔七〕,功沿渐靡〔八〕。

        〔一〕《世说新语•文学》注引《魏志》:“(钟)会尝论才性同异,传于世。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异、才性合、才性离是也。”
        《校注》:“按《抱朴子•外篇•勖学》:‘才性有优劣。’”
        〔二〕《校证》:“‘体’,旧本皆作‘体’,梅本、凌本、梅六次本、黄注本、张松孙本、纪本、四库辑注本作‘辞’。案‘体性’对言,所以敷篇题之旨,作‘辞’者误。”
        〔三〕《校证》:“‘肌肤’原作 ‘肤根’。范注:‘肤根,根当作叶。’按当作‘肌肤 ’。《附会》篇:‘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以‘ 骨髓’与‘肌肤’对文,与此正同,今据改。《辨骚》篇亦云:‘骨鲠所树,肌肤所附。’”
        《校注》:“《汉书•礼乐志》:‘夫乐本性情,浃肌肤而藏骨髓。’《淮南子•原道》篇:‘不浸于肌肤,不浃于骨髓。’《抱朴子•外篇•辞义》:‘属笔之家,亦各有病;其浅者,则患乎妍而无据,证援不给,皮肤鲜泽,而骨鲠迥弱也。’皆用人体为喻,以‘肌肤’、‘皮肤’与‘骨髓’ 或‘骨鲠’对举,表其浅深之异。则此亦当如是。”
        〔四〕按此二句与《情采》篇“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义同。
        法国布封论风格说:“ 只有意思能构成风格的内容,至于辞语的和谐,它只是风格的附件。”(见《论风格》,《译文》一九五七年九月)
        〔五〕《征圣》篇:“然则圣文之雅丽,固衔华而佩实者也。”班固《离骚序》:“然其文弘博雅丽,为词赋宗。”《斟诠》:“谓作品之典雅壮丽者,犹如黼之配黻,分青别白,相得而益彰。”
        《情采》篇:“五色杂而成黼黻。”“黼黻”,古礼服上绣饰之文。白与黑相间叫做黼,黑与青相间叫做黻。
        〔六〕《正纬》篇赞:“世历二汉,朱紫腾沸。”《论语•阳货》:“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朱注:“朱,正色;紫,间色。” 按“朱紫”谓间色乱正色。《后汉书•陈元传》:“夫明者独见不惑于朱紫。”此句意谓巧丽过分,便会造成 “紫之夺朱”。
        〔七〕黄注:“‘凝’一作‘疑’ 。”纪云:“‘疑’字是。《庄子(达生)》‘乃疑于神’,正作‘疑’字。后人或作‘凝’,或作‘拟’,皆不知妄改。”范注:“案凝字似不误。上文云‘陶染所凝’,此云‘习亦凝真’。真者才气之谓,言陶染学习之功,亦可凝积而补成才气也。”
        《文心雕龙诸家校注商兑》:“按庄周每言天人,而‘
        天’与‘人’对,则天为自然。自然的特点是‘真’,真与伪相反。《庄子•渔父》:‘ 真者,精诚之至也。所以受于天也。’因此,或以‘真 ’指代自然。‘凝’如《尚书•皋陶谟》‘庶绩其凝’ ,《中庸》‘至道不凝’的‘凝’,郑玄皆训为‘成’ 。《体性》‘凝’字两见,也都当训‘成’。”
        〔八〕渐靡,渐染也。《春秋繁露•天道施》:“外物之动性,若神之不守也。积习渐靡,物之微者也。” 《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赞》:“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师古注:“靡谓相随从。”渐渍,犹浸润,逐渐受到感染。《时序》篇:“盖历政讲聚,故渐靡儒风者也。”以上两句是说,学之既久,习惯成自然,才可以逐步达到成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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