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心雕龙义证•风骨第二十八》(作者:詹瑛)

      作者:核实中..2009-09-09 18:22:42 来源:中国国画家网

        风骨第二十八
        《世说•赏誉》篇:“殷中军道右军清览贵要。” 注引《晋安帝纪》:“(王)羲之风骨清举也。”《世说•容止》篇:“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 ”
        《晋书•赫连勃勃载记•论》:“其器识高爽,风骨魁奇,姚兴睹之而醉心,宋祖闻之而动色。”
        《宋书•武帝纪》:“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特。家贫大志,不治廉隅。”又引桓玄语:“昨见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南史•宋武帝纪》:“风骨奇伟,不事廉隅小节。”
        《南史•蔡樽传》:“风骨梗正,气调英嶷。”
        《北史•梁彦光传》:“少岐嶷,有至性,其父每谓所亲曰:此儿有风骨,当兴吾宗。”
        《新唐书•赵彦昭传》:“少豪迈,风骨秀爽。 ”
        高适《答侯少府》诗:“性灵出万象,风骨超常伦。”
        谢赫《古画品录》:“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 ”气韵生动是其它各种要素的复合。创作能达到气韵生动的首要条件是笔致。骨法用笔就是笔致,就是所谓骨梗有力。钱钟书《管锥篇》改此段标点为“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写是也。”(第四册)说亦可通。
        《古画品录》在第一品五人中,有曹不兴,评语云:“不兴之迹,殆莫复传,唯秘阁之内一龙而已。观其风骨,名岂虚哉!”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昔谢赫云:‘画有六法,自古画人罕能兼之。’彦远试论之曰:古之画或遗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与俗人道也。……夫象物必在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必善书。 ……至于台阁、树石、车舆、器物,无生动之可拟,无气韵之可侔,直要位置向背而已。……至于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若气韵不周,空陈形似,笔力未遒,空善赋彩,谓非妙也。”
        《后画录》:“隋王仲舒北面孙公,风骨不逮,精熟婉顺,名辈所推。”
        宗白华《中国美学史中重要问题的初步探索》第三题《中国古代的绘画美学思想》三,《骨力、骨法、风骨》:“笔有笔力,……这种力量是艺术家内心的表现,但并非剑拔弩张,而是既有力,又秀气。这就叫做 ‘骨’。‘骨’就是笔墨落纸有力、突出,从内部发挥一种力量,虽不讲透视却可以有主体,对我们产生一种感动力量。骨力、骨气、骨法,就成了中国美中极重要的范畴,不但使用于绘画理论中,……而且也使用于文学批评中(如《文心雕龙》有《风骨》篇)。”(《文艺论丛》第六辑)
        齐王僧虔《能书录》(《说郛》卷第八十七): “王献之,晋中书令,善隶□,骨势不及父,而媚趣过之。”
        《法书要录》卷一南齐王僧虔论书:“郗超草书,亚于二王,紧媚过其父,骨力不及也。”
        梁武帝《书评》(《说郛》卷第八十七):“蔡邕书骨气洞达,奕奕如有神力。”“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梁袁昂《书评》(《说郛》卷第八十六):“王右军书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 ……陶隐居如吴兴小儿,形容虽未成长,而骨体甚骏快。”
        唐李嗣真《书品后》(《法书要录》卷三)中下品七人:“宋文帝有子敬(王献之字)风骨,超纵狼藉,翕焕为美。”
        唐张怀瓘《书议》(《法书要录》卷四):“然智则无涯,法固不定。且以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其评草书云:“然草与真有异,真则字终意亦终,草则行尽势未尽,或烟收雾合,或电激星流,以风骨为体,以变化为用。有类云霞聚散,触遇成形;龙虎威神,飞动增势。”
        唐窦泉《述书赋》下(《法书要录》卷五):“ 太宗则备集王书,圣鉴旁启。……兼风骨,捴法礼。… …开元应干,神武聪明,风骨巨丽,碑版峥嵘。”
        唐张怀瓘《书断》中(《法书要录》卷八):“ 虞则内含刚柔,欧则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为优,族子纂书有叔父体则,而风骨不继。”
        《魏书•祖莹传》:“莹以文学见重,尝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盖讥世人好偷窃他文以为己用。”
        风骨泛指风格。对风骨的理解,《文心雕龙》的研究者意见非常分歧,以下只引证几条较有说服力的看法。
        杨炯《王勃集序》:“尝以龙朔初载,文场变体,争构纤微,竞为雕刻。糅之金玉龙凤,乱之朱紫青黄,影带以徇其功,假对以称其美,骨气都尽,刚健不闻。(勃)思革其弊,用光志业。……兄□及□,磊落词韵,铿鍧风骨,皆九变之雄律也。弟助及勖,总括前藻,网罗群思,亦一时之健笔焉。”
        卢照邻《南阳公集序》:“两班叙事,得丘明之风骨;二陆裁诗,含公干之奇伟。”
        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
        卢藏用《陈氏别传》:“陈子昂,……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
        《大唐新语》:“张说、徐坚同为集贤学士。… …坚谓说曰:诸公昔年皆擅一时之美,敢问孰为先后?说曰:……许景先之文,有如丰肌腻体,虽秾华可爱,而乏风骨。”(又见《旧唐书•杨炯传》)
        殷璠《河岳英灵集序》:“贞观末标格渐高,景云中颇通远调,开元十五年后,声律风骨始备矣。”又《集论》:“璠今所集,颇异诸家,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
        《河岳英灵集》刘□虚小序:“顷东南高唱者数人,然声律宛态,无出其右,唯气骨不逮诸公。”
        又陶翰小序:“既多兴象,复备风骨。”
        又高适小序:“然适诗多胸臆语,兼有风骨,故朝野通赏其文。”
        又岑参小序:“参诗语奇体峻。”
        又崔颢小序:“颢年少为诗,名陷轻薄,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
        又薛据小序:“据为人骨鲠有气魄,其文亦尔。 ”
        又王昌龄小序:“昌龄以还四百年内,曹、刘、陆、谢,风骨顿尽。顷有太原王昌龄,鲁国储光羲颇从厥游,且两贤气同体别,而王稍声峻。”
        日本近藤元粹辑评本《王孟诗集》诗话部分:“ (朱)文公又云:王维以诗名开元间,遭禄山乱,陷贼中不能死。事平,复幸不诛,其人既不足言,词虽清雅,亦萎弱少气骨。”
        从上引资料,可以看出“风骨”一词在人物品评,画论、书评以及诗文评论中都是经常出现,而且它的含义是一致的。
        梅注引杨用脩云:“《左氏》论女色曰:美而艳。美犹骨也,艳犹风也。文章风骨兼全,如女色之美艳两致矣。”又于本篇“文明以健”句下引杨批云:“引 ‘文明以健’尤切,明即风也,健即骨也。诗有格有调,格犹骨也,调犹风也。”
        曹学佺在《风骨》篇首批云:“风骨二字虽有分重,然毕竟以风为主。风可包骨,而骨必待乎风也。故此篇以风发端,而归重于气,气属风也。”曹学佺的意思是说,气属于风的一个方面,而在“风骨”二者之中,风又居于主导的方面。黄叔琳在《风骨》篇论气的一段加顶批说:“气即风骨之本。”纪昀又反驳黄氏评语说:“气即风骨,更无本末,此评未是。”这样一来,反而把问题弄混了。
        马茂元《说风骨》:“风能动物,犹文章之能感动人心。从这个意义来说,风便是文学作品的感染力。 ”风骨的特征“在于明朗、健康、遒劲而有力”(《文汇报》一九六二年七月十二日)。
        寇效信《论风骨》:“‘风’,是作家骏爽的志气在文章中的表现,是文章感染力的根源,比拟于物,犹如风;‘骨’,指文章语言端直有力,骨鲠遒劲,比拟于物,犹如骨。二者合组成词。”(《文学评论》一九六二年第六期)
        刘禹昌《文心雕龙选译•风骨》篇:“继《体性》篇归纳为八种艺术风格之后,又提出这种在他心目中认为最理想的标准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刘勰简称之为 ‘雅丽’的风格。《征圣》篇说:‘圣文之雅丽,固衔华而佩实者也。’它具有清新、刚健、明朗、壮丽等美的特点,大致相当于后世批评家所说的‘阳刚之美’的艺术风格。”(
        《长春》,一九六三年一期)
        刘大杰主编《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册:“风骨中固然具有思想感情的内涵,而其主要所指,是一种表达思想感情的风清骨峻的艺术风格。……刘勰认为,具有风骨的作品,必然是思想感情表现鲜明爽朗,语言精要劲健,形成刚健有力的风格。这种风格是作家‘意气骏爽’和‘结言端直’的表现。”

        诗总六义,风冠其首〔一〕,斯乃化感之本源〔二〕,志气之符契也〔三〕。

        〔一〕《毛诗序》:“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孔颖达正义:“风之所吹,无物不扇,化之所被,无往不沾,故取名焉。”
        《杂记》:“风骨与六义无涉,信刘彦和所云,则雅颂皆无风骨乎?”
        以上两句谓风能起感化作用而且是志、气的一种标志。
        〔二〕曹学佺《文心雕龙序》:“ 风者,化感之本原,性情之符契。诗贵自然,自然者,风也。辞达而已,达者,风也。纬非经匹,以其深瑕;歌同赋异,流于侈靡。……岂非风振则本举,风微则末坠乎!故《风骨》一篇,归之于气,气属风也。”
        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注:“由于风是生活抒情诗,所以感染力特别强,义是就其特色而言的。本文取义于此,故下云‘化感之本源’。”王运熙《〈文心雕龙•风骨〉笺释》(本篇下引同此):“国风的教化感发作用与风骨的艺术感染力量,……内涵并不相同。”(《中华文史论丛》一九八三年第二辑)
        〔三〕范注:“本篇以风为名,而篇中多言气。《广雅•释言》:‘风,气也。’《庄子•齐物论》:‘大块噫 气,其名为风。’《诗大序》:‘风以动之。’盖气指其未动,风指其已动,《国风》所陈,多男女饮食之事,故曰‘ 化感之本源,志气之符契’。”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以下简称《文论选》):“范文澜云:‘… …盖气指其未动,风指其已动。’案:未动是说蕴藏在作者内心,已动是说表现于作品。两者相一致,故云符契。”“符契”,表征。
        “风”是属于思想感情(即志气)一方面的。刘勰在创作论方面同意曹丕“文以气为主”的主张,他更进一步把气具体化,运用文章的飞动风神把它表现出来,所以说“风”是“志气之符契”。刘勰在谈气的时候,往往‘志气’并举,因为志是“气之帅”。蒋祖怡《风清骨峻》:“《乐府》篇‘ 志感丝篁,气变金石’两句,是‘志气之符契’一句的解释。”(《文心雕龙论丛》)王运熙:“《章表》篇云:‘至于文举之荐祢衡,气扬采飞;孔明之辞后主,志尽文畅。’这是讲志气如何表现为文风,采飞文畅,正是气扬志尽的符契。”


        是以怊怅述情,必始乎风〔一〕;沈吟铺辞,莫先于骨〔二〕。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三〕;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四〕。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五〕;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六〕。

        〔一〕《楚辞•九辩》:“然怊怅而无冀。”注:“怊怅,恨貌也。”《集韵》:“怊怅,失意。”《明诗》篇:“怊怅切情。”
        《校注》:“按此专就 ‘怊怅’为言,则当据《情采》篇‘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解之。《史记•自 序》: ‘《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汉书•食货志上》:‘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公羊传》宣公十五年何休解诂:‘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并足与此相发。”
        王运熙:“上文云‘风冠其首’,此承上文而言,故云‘述情必始乎风’。”
        舒直《略谈刘勰的风骨论》:“‘怊怅述情,必始乎风’,这就是说:在描述我们情感的时候,首先必须注意到能不能感动人。这个 ‘始’字的提示意义是很大的。”(《光明日报》一九五九年八月十六日)
        〔二〕“沈吟”,谓进行反复思考时低声吟咏。“莫先于骨”下杨慎批:“此分风骨之异,论文之极妙者。”
        寇效信《论风骨》:“ ‘辞’需待‘骨’,铺写词语以植文‘骨’为先决条件。(“莫先于骨”的“先”,不应作时间先后解,而是 “首要”、“先决”或“第一位”的意思。)”
        〔三〕叶燮《原诗》云:“六朝之作,大约沿袭字句,无特立大家之才。勰之言‘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斯言为能探得本原。”
        黄海章《中国文学批评简史》:“‘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人无骸骨,则形不能自树,文无骨干,则辞不能自树。骨是什么?在内容方面说,就是充实的思想,真挚的感情,丰富的想象,有了这些才能构成文学,好象人身的骨干一样。在形式方面说,则为结构严整,文辞精炼。……‘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有形无气,则成为僵死的形骸;有情无风,则干巴巴地没有感人的力 量。这里所谓风,是指表情生动郁勃,有如长风吹动。但如果不是一往情深,蕴结于中,非吐不可,也就没有长风吹动的气势。这和内容决定形式的看法,根本上还是一致的。”
        〔四〕《孟子•公孙丑上》:“气,体之充也。”《管子•心术下》:“气者,身之充也。”
        黄海章《谈风骨》:“ 这是说明风骨的重要性。人有骸骨,肉体才能树立起来;有血气周流全身,才不会变成僵化的尸体。辞和骨,情和风的关系,也是这样。”
        张煦侯《试论刘勰的语言风格》:“在《文心雕龙》中,其(风骨)所指的基本内容,虽然不外乎‘情’和‘辞’。可是情能‘含风 ’,就不是毫无生气的情,辞则‘树骨’,就不是毫无斤量的辞。这是‘力’的要素在语言运用上和文学创作上的形象化。他创用了这个具有比喻义的字做术语,使学习他的论着的人们,对‘情’和‘辞’这两个词的意义内容,在认识上就都有了深化。这是名词比喻义的例子。”(《合肥师范学院学报》一九六二年三期)
        〔五〕林纾《春觉斋论文•论文十六忌•忌直率》节:“刘彦和曰:‘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可见言固贵直,惟文骨成后,则结言始成端直。若直率之直,安言文骨?又安知结言?吕东莱论文十九弊,一曰直。彦和之言,东莱讵不之知?此‘直’字亦正指直率之直。”按刘勰所说的“端直”是正直,不是直率。范注:“辞之端直者谓之辞,而肥辞繁杂亦谓之辞。惟前者始得文骨之称,肥辞不与焉。”王运熙: “结言端直,谓遣词造句正直挺拔。骨的正面意义原指人物骨骼端直。《世说新语•赏誉》:‘王右军目陈玄伯垒块有正骨。’有正骨,即指骨骼端直。”
        舒直《略谈刘勰的风骨论》:“‘结言端直’写文章的时候,要说真实而正确的话,不要诡巧的言辞。《征圣》篇说:‘正言所以立辩。’《宗经》篇说:‘义直而不回。’都是这句话的很好的注解。”
        〔六〕梅注:“‘清’,一作‘生 ’。”《考异》:“骏爽则清,从‘清’为长。”斯波六郎:“作‘生’是。‘生’与上句‘成’为对。”《缀补》:“按作‘生’义长。《庄子•人间世》篇:‘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亦以‘ 成’、‘生’对言,与此同例。”
        郭绍虞、王文生《文心雕龙再议》:“‘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指的是文学作品思想感情的清新激越。‘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 ’,指的是文学作品语言结构的准确严密。刘勰认为,文学的感染力,固然有待于文采修饰的外在之美,更重要的是来自上述两个方面完满结合所产生的内在的美。 ”王运熙:“气爽风清是建安风骨的特征。《乐府》篇:‘魏之三祖,气爽才丽。’……意气骏爽,所以诗歌富有风骨。”
        宗白华《中国美学史中重要问题的初步探索•骨力•骨法•风骨》:“画一只老虎,要使人感到它有‘骨’。‘骨’,是生命和行动的支持点(引伸到精神方面,就是有气节、有骨头,站得住),是表现一种坚定的力量。……‘骨’是否只是一个词藻(铺辞)的问题?我认为‘骨’和词是有关系的。但词是有概念内容的,词清楚了,它所表现的现实形象或对于形象的思想也清楚了。‘结言端直’,就是一句话要明白、正确,不是歪曲,不是诡辩。这种正确的表达,就产生了文骨。但光有‘骨’还不够,还必须从逻辑性走到艺术性,才能感动人。所以‘骨’之外还要有风。‘风’ 可以动人,‘风 ’是从情感中来的。中国古典美学理论既重视思想── 表现为‘骨’,又重视情感──表现为‘风’。一篇有风有骨的文章就是好文章,这就同歌唱艺术中讲究‘咬字行腔’一样。咬字是骨,即结言端直;行腔是风,即意气骏爽动人情感。”
        “辞之待骨,……则文风清焉。”从这几句话看出“风”是属于感情方面的,作品里有一种动人的力量,好象人的身上有气一样。如果作者的意志奔放爽朗,文章的风格就是清明的。“骨 ”是属于思想方面的,文辞要有骨力,就好象身体要靠骸骨来支撑一样。怎样才能写得有骨力呢?那就需要义正辞严。

        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一〕。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二〕,刚健既实,辉光乃新〔三〕。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四〕。

        〔一〕《诗品上》评陆机诗云:“ 才高词赡,举体华美。气少于公干,文劣于仲宣。”
        “振采”,舒发辞采。 “负声无力”,语本《庄子•逍遥游》:“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封禅》篇:“至于邯郸受命,……风末力寡,……虽文理顺序,而不能奋飞。”
        范注:“‘丰藻克赡’ 下四语,谓瘠义肥辞,其弊若此。”
        《旧唐书•杨炯传》: “许景先之文,如丰肌腻理,虽秾华可爱,而微少风骨。”(又见《大唐新语》)
        赵西陆《评范文澜〈文心雕龙注〉》:“《风骨》篇‘
        若丰藻克赡,……负声无力’,即《文赋》所云‘或寄辞于瘁音,徒靡言而弗华’之意。 ”
        〔二〕《神思》篇:“是以临篇缀虑,必有二患。”《左传》昭公十一年:“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 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导)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恭),不昭不从,无守气矣。’”正义:“言无守身之气,将必死。”此处是说;构思写文章,一定要守身的志气充足。刚强健壮的气既充实,发出的光采才新鲜。
        〔三〕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辞藻太繁富了,而没有风骨、没有飞动之势,不生动,那么辞就不鲜明,声调也萎弱无力。救治之方就是要使文章骨梗有力,神情飞动,譬征鸟之使翼。刘勰对于“风骨” 和“
        采”的关系不是并列起来看的,而是有主有次的,他认为“刚健既实,辉光乃新”。
        《玉海》卷二百一《辞学指南》:“朱文公曰:前辈有气骨,故其文壮,今人只是于枝叶上粉泽尔。”
        斯波六郎:“《周易•大畜》彖曰:‘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黄注已引《周易》此文注之矣。但据《周易音义》所谓郑以 ‘日新’绝句,‘其德’连下句,彦和或当从郑说者。 ”
        〔四〕范注:“《礼记•月令》: ‘季冬之月,征鸟厉疾。’正义曰:‘征鸟,谓鹰隼之属也。时杀气盛极,故鹰隼之属取鸟捷疾严猛也。’此以征鸟气盛为喻。”
        王运熙:“‘其为’二句说文章风骨之作用,犹如猛禽展翅。猛禽羽翮劲健,故能高翔;文章风 骨清峻,则有飞动之美。”

        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一〕;深乎风者,述情必显〔二〕。捶字坚而难移〔三〕,结响凝而不滞〔四〕,此风骨之力也〔五〕。

        〔一〕“析辞必精”,《诸子》篇:“辞约而精,尹文得其要。”《丽辞》篇:“魏晋群才,析句弥密,联字合趣,剖毫析厘。”
        〔二〕“述情必显”,《宗经》篇:“子夏叹《书》,昭昭如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言昭灼也。”
        以上四句说明具有风骨的作品,必然文辞精练,情感显明。
        《春觉斋论文•应知八则•风趣》:“风趣者,见文字之天真,于极庄重之中,有时风趣间出。故刘彦和曰:‘深乎风者,述情必显。’谭格亦言:‘文章止要有妙趣,不必责其何出。’ 然亦由见地高,精神完,于文字境界中绰然有余,故能在不经意中涉笔成趣。”
        〔三〕《文论选》注:“捶字,锻炼语言,即上文说的‘析辞’。坚,指精炼准确,表现力强。”
        舒直《略谈刘勰的风骨论》:“‘捶字坚而难移’,这就是在表达情意的时候,要选择坚定不移的字眼,要运用适足以表达那种思想感情的辞藻。”
        〔四〕《札记》:“结响凝而不滞者,此缘意义充足,故声律畅调。凝者,不可转移。声律以凝为贵,犹捶字以坚为贵也。不滞者,由思理圆周,天机骏利,所以免于滞涩之病也。”“结响”,言组合成悦耳的 音调。《原道》篇: “林籁结响,调如竽瑟。”“凝”,凝重,徐引声曰凝。皎然《诗式》:“诗有四深:……用律不滞,由深于声对。”
        《文镜秘府论•论文体六事》其一云:“博雅之失也缓,体大义疏,辞引声滞,缓之致焉。……辞虽引长,而声不通利,故云滞也。 ”
        马茂元《说风骨》:“ 以气运辞,故语言健劲挺拔,‘
        捶字坚而难移’;以气‘负声’,故音调顿捶低昂,‘结响凝而不滞。’韩愈曾说:‘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答李翊书》)正可作刘勰的话的注解。”
        〔五〕王运熙:“陈子昂《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论风骨有云:‘汉魏风骨,晋宋莫传。……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骨气端翔,谓风骨端直飞翔。光英朗练,谓风格鲜明爽朗。音情顿挫,有金石声,与此处‘捶字’二句息息相通。捶字坚而结响凝,故有金石之声。陈子昂对风骨的理解,当是受到刘勰此篇影响。”

        若瘠义肥辞,繁杂失统,则无骨之征也〔一〕。思不环周,索莫乏气〔二〕,则无风之验也〔三〕。

        〔一〕范注:“辞必与义相适。若义瘠而辞过繁,则杂乱失统,失统即无骨矣。《唐文粹》卷八十四杜牧《答庄充书》曰:凡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未有主彊盛而辅不飘逸者,兵卫不华赫而庄整者。四者高下圆折步骤,随主所指,如鸟随凤,鱼随龙,师众随汤武,腾天潜泉,横裂天下,无不如意。苟意不先立,止以文彩辞句绕前捧后,是辞愈多而理愈乱,如入阛阓,纷纷然莫知其谁,暮散而已。”
        《议对》篇:“及陆机断议,亦有锋颖;而腴辞弗剪,颇累文骨。亦各有美,风格存焉。”
        《诠赋》篇:“繁华损枝,膏腴害骨。”
        《世说新语•轻诋》篇:“旧目韩康伯,捋肘无风骨。”注引《说林》:“范启云:韩康伯似肉鸭。”《世说新语•品藻》篇:“蔡叔子云:韩康伯虽无骨干,然亦肤立。”
        晋卫铄《笔阵图》(《说郛》卷八十六):“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
        梁武帝《又答陶隐居论书第二书》(《法书要录》卷二)云:“纯骨无媚,纯肉无力。……自然之理也。若抑扬得所,趣舍无违,值笔廉断,触势峰郁,扬波折节,中规合矩。分间下注,秾纤有方,肥瘦相和,骨力相称。”
        〔二〕“索莫乏气”,元刻本作“ 索课乏风”,弘治本作“索课乏气”。梅氏于“莫”字下注云:“元作‘课’,杨改。”于“气”字下注云: “元作‘风’,杨改。”《校证》:“吴云:‘“索课 ”疑是“牵课”之误。’按吴说可存,《养气》篇有‘ 牵课才外’语。”何焯云:“疑是‘牵课’。”
        《考异》:“索莫者,萧索寂寞也,‘莫’通‘寞’。‘风’字连用犯重,作 ‘气’是。”
        张华《励志》诗:“四气鳞次,寒暑环周。”“环周”谓环旋周回。“思不环周”谓思路不周密圆通。
        “索莫”,沮丧、寂寥、无生气貌。鲍照《拟行路难》之九:“今日见我颜色衰,意中索莫与先异。”
        〔三〕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内容很薄弱,而堆砌大量的辞藻,这堆辞藻又杂乱而不统一,就证明是没有骨力的。如果思理不圆通,不活跃,干巴巴地缺乏生气,那就证明是没有风神的。从以上这些比喻和说明来看,风骨是一种鲜明、生动、凝炼、雄健有力的风格。

        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一〕。相如赋仙,气号凌云〔二〕,蔚为辞宗〔三〕,乃其风力遒也〔四〕。能鉴斯要,可以定文,兹术或违,无务繁采〔五〕。

        〔一〕梅注:“《魏志》:汉献帝策命曹操为魏公,加九锡,文曰云云(原文略),操上书谢曰云云(原文略)。”
        潘勖字元茂,建安十八年(公元二一三年)汉献帝策命曹操为魏公,加九锡,策文为潘勖所作,载《文选》三十五及《三国志•魏志•武帝纪》。“韬笔”,犹言搁笔;群才搁笔,谓压倒当时许多作者。
        范注:“潘文规范典诰,辞至雅重,为九锡文之首选。其事鄙悖而文足称者,练于骨之功也。”
        《考异》:“峻,《说文》:高也。”“骨髓峻”谓骨力高超。
        《太平御览》卷五九三引《殷洪(应作芸)小说》:“
        魏国初建,潘勖字元茂,为策命文,自汉武已 来,未有此制,勖乃依商周宪章,唐虞辞义,温雅与典诰同风。于时朝士,皆莫能措一字。……及晋王为太傅,腊日大会宾客,勖子蒲时亦在焉。宣王谓之曰:尊君作《封魏君策》,高妙信不可及。吾曾闻仲宣亦以为不如。”
        《诏策》篇:“潘勖《九锡》典雅逸群。”《才略》篇:“潘勖凭经以骋才,故绝群于锡命。”
        何义门评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云:“全仿《尚书》行文。”(于光华《文选集评》引)
        方伯海评云:“裒辑《尚书》、《左》、《国》以成文,浑朴质穆。”(同上)
        王金凌:“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今人多谓辞虽典雅,事不足录,但刘勰处齐梁之际,而六朝禅代,莫不如此。纵然刘勰不以为然,亦口不能言,而称其骨峻,是因为镕式经诰之故。”
        〔二〕梅注:“《史记》:司马相如拜为孝文园令。天子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其辞曰云云。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西京杂记》:相如将献赋,未知所为,梦一黄衣翁谓之曰:可为《大人赋》。遂作《大人赋》,言神仙之事以献之,赐锦四疋。”
        “凌”,升也。
        扬雄曾批评《大人赋》云:“往时武帝好神仙,相如上《大人赋》欲以风,帝反缥缈有凌云之志,山是言之,赋劝而不止明矣。”(《汉书•扬雄传》)
        王运熙:“《大人赋》述游仙之事,汉武读后飘飘有凌云之气。刘勰认为这种强大的艺术感染 力,来自作品具有飞动的风骨,因为作品骨气端翔,所以读后使人气概凌云。”
        〔三〕《补注》:“《汉书叙传》述司马相如‘蔚为辞宗,赋颂之首’。”颜师古注:“ 蔚,文采盛也。”
        〔四〕裴子野《雕虫论》:“曹刘伟其风力。”王运熙:“《大人赋》文赋接近《楚辞》,较为简练,风貌较为清明爽朗,有飞动之致,故刘勰举以为作品有风力之范例。”“风力遒”,谓有巨大的感染力。
        〔五〕《文论选》注:“‘斯要’ 和‘兹术’为互文,都是指风骨在文章中的作用。上两句说:掌握了这个要领,就可用以驾驭文辞;下两句说,违反了这个方法,那也无须追求华采了。”
        范注:“风骨并善,固是高文;若不能兼,宁使骨劲,慎勿肌丰;瘠义肥辞,所不取也。”
        “定文”,谓写定文章。
        马茂元《说风骨》:“ 刘勰并不反对藻采,文中把‘风骨乏采’比作‘鸷集翰林’,认为也是个缺点。不过采只能是风骨的补充,附丽于风骨而为风骨服务。离开了风骨,也就谈不上采,所以说‘兹术或违,无务繁采’。和《情采》篇所说,是相一致的。”
        以上为第一段,指出风骨的含义、特点,并从正反两面说明锻炼风骨的要领。

        故魏文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一〕。故其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二〕;论徐干,则云“时有齐气”,〔三〕论刘桢,则云“有逸气”〔四〕。公干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五〕。”并重气之旨也〔六〕。

        〔一〕“气”是作家内在的东西,发之于外始成为“风”。
        炳宸《曹丕的文学理论 ──释“体”与“气”》:“体”与“气”的含义,陈钟凡、罗根泽、朱东润、郭绍虞的意见就很有出入,但归纳起来,关于气的解释,不外才气、个性、声调语气三说,“体”则只有风格一说。
        按《抱朴子•尚博》篇:“清浊参差,所禀有主,朗昧不同科,强弱各殊气。 ”似乎气之清浊有清朗、浊昧之不同,也有强弱之不同,仍属于生理的范畴。“体”应指体质。《论衡•无形》篇:“人以气为寿,形随气而动;气性不均,则于体不同。”
        “强”是勉强。王运熙:“曹丕认为气有偏清偏浊之分,各有定体,出于禀赋,非后天之力所能勉强。”
        〔二〕《典论•论文》:“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
        “体气”,由体质所形成的气质。《三国吴志•王蕃传》:“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旨。”王运熙:“体气,兼指作者的气质和作品的气貌。《章表》篇云:‘文举之荐祢衡,气扬采飞。’《才略》篇:‘孔融气盛于为笔。’说明孔融意气昂扬,文采飞动。”
        〔三〕《典论•论文》:“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李善注:“言齐俗文体舒缓,而徐干亦有斯累。”《文选学》引黄侃说:“文帝《论文》主于遒健,故以齐气为嫌。”《文论选》注:“《论 衡•率性》篇:‘楚越之人处庄岳(齐街里名)之间,经历岁月,变为舒缓,风俗移也。故曰:齐舒缓。’此齐气为舒缓之铁证。逸气是赞美之辞,齐气乃是不足之称,所以本文于‘时有齐气’一句之后,又来一转笔,说‘然粲之匹也’。”元刻本、弘治本“
        齐”作“济”,误。
        王运熙:“徐干,北海剧县(今山东昌乐县西)人,故有齐气。”
        〔四〕《训故》:“《魏志》:刘桢字公干。文帝《与吴质书》曰:‘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
        《体性》篇:“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元刻本、弘治本以下各种明刻本,俱作“时有逸气”。黄注本删去“时”字。《校注》:“以魏文《与吴质书》譣之,当以无‘时’字为是。诸本盖涉上‘时有齐气’句而衍。”
        《颜氏家训•文章》篇:“凡为文章,犹乘骐骥,虽有逸气,当以衔勒制之,勿使流乱轨躅,放意填坑岸也。”《才略》篇:“刘桢情高以会采。”
        “逸气”,奔放之气。
        《文选》刘桢《杂诗》下半:“释此出西城,登高且游观。方塘含白水,中有凫与雁。安得肃肃羽,从尔浮波澜。”何焯云:“所谓 ‘公干有逸气’,于此见之。”(见《评注昭明文选》)《
        文镜秘府论•论文意》:“汉魏有曹植、刘桢,皆气高出于天纵,不傍经史,卓然为文。 ”
        《颜氏家训•文章》篇:“古人之文,宏材逸气,体度风格,去今实远。”
        《体性》篇:“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诗品上》评刘桢诗:“仗气爰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 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刘桢诗序》:“卓荦偏人,而文最有气,所得颇经奇。”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二十:“公干尝有《赠从弟》诗云:‘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其寄意如此。”明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二:“公干才偏,气过词;仲宣才弱,肉胜骨。”
        〔五〕范注:“刘桢论孔融文佚。观其语意,推重融文甚至。”《
        文论选》:“所谓异气,即曹丕《典论•论文》所说‘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章表》篇:“文举之荐弥衡,气扬采飞。”
        “卓卓”,高超。“笔墨”二句,《斟诠》直解为“用笔布墨所表现之才性,绝非常人所可争胜”。
        《诗品中》评宋征虏将军王僧达云:“征虏卓卓,殆欲度骅骝前。”
        郭预衡《文心雕龙》论一代文风》:“当刘勰以气代言风骨的时候,这‘气’ 就成了一个特殊的概念。它这时已经不是可清可浊,可刚可柔的‘气’,而是专指一种刚健之气了。《风骨篇》说‘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云云,就是指的这一种气说的。刘勰当时以这样的‘气’ 来论文,实际上也是……提倡一种刚健的文风。”(《北京师大学报》一九六三年第一期)
        〔六〕《颜氏家训•文章》篇:“ 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
        黄海章《谈风骨》:孔融秉性刚强,意气骏爽,故其文章的表现为体气高妙;徐干为人恬淡优柔,性近舒缓,故其文章的表现,具有高逸之气。然而总括建安文学的特点是‘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明诗》),也就是所谓‘建安风骨’ 。”
        以上这一小段说明气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意义。


        夫翚翟备色〔一〕,而翾翥百步〔二〕,肌丰而力沉也〔三〕。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四〕,骨劲而气猛也〔五〕。文章才力,有似于此。

        〔一〕《校注》:“按《尔雅•释鸟》:‘伊洛而南,素质,五采皆备,成章,曰翚。’ ”《说文》:“雉五采皆备曰翚。”
        〔二〕翾,梅注:“音谖。”又: “翟,山雉,尾长。”《说文》:“翾,小飞也。”《九歌•东君》:“翾飞兮翠曾。”《说文》:“翥,飞举也。”
        《庄子•养生主》:“ 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
        《文心雕龙杂记》:“ 雉飞无过百步。《周礼•考工记》匠人:‘王宫门阿之制五雉。’注:‘雉长三丈,高一丈。’郑君虽未明言雉飞止三丈,其意可得而说也。此云翾翥百步,亦言其飞不远,下云采乏风骨可证。”
        〔三〕“力沉”,力弱。雉有华丽的羽毛,但不能高飞,与下文的鹰隼恰恰相反,用以比喻文章有文采而乏风骨或有风骨而乏文采的两种现象。
        〔四〕《校注》:“按《诗•小雅•小宛》:‘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毛传:‘翰,高;戾,至也。’”
        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隼,鹞属也。”
        〔五〕刘师培讲《汉魏六朝专家文研究》三十:“劲气贯中,则风骨自显。”
        唐徐浩《论书》(《法书要录》卷三):“近古萧(萧子云)永(智永)欧(欧阳询)虞(虞世南),颇传笔势;褚(褚遂良)薛(薛稷)已降,自郐不讥矣。然人谓虞得其筋,褚得其肉,欧得其骨,当矣。夫鹰隼乏彩,而翰飞戾天,骨劲而气猛也。翚翟备色,而翱翔百步,肉丰而力沉也。若藻曜而高翔,书之凤凰矣。欧虞为鹰隼,褚薛为翚翟焉。 ……初学之际,宜先筋骨,筋骨不立,肉何所附?用笔之势,特须藏锋,锋若不藏,字则有病。”

        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一〕。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章之鸣凤也〔二〕。

        〔一〕范注:“纪评曰:‘风骨乏采是陪笔,开合以尽意耳。’案纪说非是。夏侯湛《昆弟诰》、苏绰《大诰》之属,不得谓为无风骨,而藻采不足,故喻以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齐梁文章通病也。”
        “鸷”,猛禽,即指上文的“鹰隼”。《文选》扬雄《
        长杨赋》李善注:“韦昭曰:翰,笔也。善曰:翰林,文翰之多若林也。”《文赋》:“ 郁云起乎翰林。”“翰林”,翰墨之林,犹言文章的领域,与下面的“文囿”为互文。
        〔二〕范注:“王应麟《辞学指南》引此文作:‘若藻耀而高翔,固文章鸣凤也。’”斯波六郎:“《诗•大雅•卷阿》:‘凤皇鸣矣,于彼高冈。’”郑笺:“凤皇鸣于山脊之上者,居高视下,观可集止,喻贤者 待礼乃行,翔而后集。”
        《校证》:“‘章’原作‘笔’,《御览》、《玉海》、《记纂渊海》、《文通》二一,作‘章’。案‘文章’承上‘文章才力’而言,作‘文章’是。今据改。”《校注》:“按《章句》篇‘文笔之同致也’,亦以‘文笔’为言,则此‘笔 ’字似不误。《文选》何晏《景福殿赋》:‘故能翔岐阳之鸣凤。’”
        梅注:“杨批:此论发自刘子,前无古人。徐季海移以评书,张彦远移以评画,同此理也。”
        清尤侗《西堂杂俎》三集卷三《曹德峿诗序》:“诗云至者,在乎道性情,性情所至,风格立焉,华采见焉,声调出焉。无性情而矜风格,是鸷集翰苑也;无性情而炫华采,是雉窜文囿也;无性情而夸声调,亦鸦噪词坛而已。”
        《校释》:“盖自魏文倡文气之论,至于齐梁,澌灭已尽,文体日衰,而藻采独盛,故舍人以‘风清骨峻’矫之。观其设喻一节,以风骨与采对言,而反覆明其相关之切:既以‘翚翟备色 ’而‘肌丰力沉’,‘鹰隼乏采’而‘骨劲气猛’,以明风骨与采不可偏废,又以‘鸷集翰林’,斥风骨之乏采,‘雉窜文囿’,嗤采之乏风骨,而以‘藻耀而高翔 ’者,许为‘文章之鸣凤’,以见其相成相济之用,可谓深切着明,辞周理备矣。”
        《诗品序》说:“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就是说风骨与藻彩并重才是诗之极至。《诗品上》评曹植诗说:“骨气奇高,词采华茂。……陈思之于文章也,譬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曹植诗之所以成为“
        鳞羽”中之“龙凤”,就是因为“ 藻耀 (词彩华茂)而高翔(有风力)”的缘故。《诗品上》评刘桢诗说:“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很少。”就是说刘桢诗的风骨高而文采不足。
        以上为第二大段,指出气与风骨的关系,并主张风骨必须有文采相配合。

        若夫镕铸经典之范〔一〕,翔集子史之术〔二〕,洞晓情变,曲昭文体〔三〕,然后能莩甲新意〔四〕,雕画奇辞。昭体故意新而不乱,晓变故辞奇而不黩〔五〕。

        〔一〕《校证》:“‘铸’,冯本、汪本、佘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作‘冶’,《玉海》同。”按元刻本亦作“冶”。《校注》:“
        ‘铸’、‘冶’于此均通。”
        王运熙:“这一小段讲锻炼风骨之法,内容与《通变》篇息息相通。……刘勰认为从上古到晋宋,文学发展愈来愈趋向绮丽新奇,因而缺乏风骨。他认为要扭转这种文风,必须重视学习古代儒家经典质朴刚健的优点。故《通变》云:‘矫讹翻浅,还宗经诰。斯斟酌乎质文之间,而檃括乎雅俗之际,可与言通变矣。’此处‘熔铸经典之范’也是这个意思。”
        屠隆《文论》:“《易》之冲玄,《诗》之和婉,《书》之庄雅,《春秋》之简严,……无后世文人学士纤秾乖巧之态,而风骨格力高视千古。若《礼•檀弓》、《周礼•考工记》等篇,则又峰峦峭拔,波涛层起,而姿态横生,信文章之大观。”(《由拳集》卷二十三)
        〔二〕“翔集”,《论语•乡党》:“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朱注:“言鸟见人之颜色不善则飞去,回翔审视 而后下止,人之见几而作,审择所处,亦当如此。”“翔集子史之术”,谓详察而采辑,字本《论语》,而命意微异。
        〔三〕“情变”,情感的变化。《明诗》篇:“故铺观列代,而情变之数可监。”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若夫平子艳发,文以情变,绝唱高□,久无嗣响。”
        《文赋》:“若夫丰约之裁,俯仰之形,因宜适变,曲有微情。”曲昭,本有一偏、细事之意,引申为详细、详尽之意。“
        曲昭”,谓详尽明了。
        周勋初《梁代文论三派述要》:“刘勰就曾提出‘曲昭文体’的要求,‘昭体故意新而不乱’(《风骨》)。本来哪一方面的题材适合于用哪种文体来表现,这是古人在长期的写作过程中积累下了无数的经验之后所取得的认识。借鉴于此,可以防止内容形式的失调:因有规范可循,易使文章得体。”(《中华文史论丛》第五辑)
        〔四〕黄注:“后汉章帝诏:方春生养,万物莩甲,宜助萌阳,以育时物。”
        “莩”,梅本、黄注本作“孚”,并校云:“汪作‘莩’”。《校注》:“按元本、弘治本、活字本、佘本、张本、两京本、……崇文本亦并作‘莩’,……按《释名•释天》:‘甲,孚甲也,万物解孚甲而生也。’《易•解》彖辞:‘百果草木皆甲坼。’孔疏:‘百果草木皆莩甲开坼。’是‘ 孚’‘莩’相通之证。‘孚’之通‘莩’,犹‘包’之通‘苞’矣。”“莩甲”,萌生。《汉书•律历志》: “方春生食,万物莩甲。”《后汉书•章帝纪》同。注:“
        莩,叶里白皮也。”
        《礼记•月令》:“其日甲乙。”郑注:“万物皆解孚甲,自抽轧而出。”又《诗•小雅•大田》笺:“孚甲始生。”疏:“米外之粟皮。”
        〔五〕王运熙:“昭体二句,承上文谓如能曲昭文体,洞晓情变,就会使文章具有新颖的构思而不杂乱,具有奇丽的文辞而不淫滥。黩,滥。” 《定势》篇:“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失体成怪。”
        郭预衡《〈文心雕龙〉论一代文风》:“当刘勰强调学习雅制的时候,常常是和创造新意联系在一起,并非单纯提倡模古。矫枉而不失正,这是难能可贵的。关于这一点,在《风骨》篇里更有鲜明的论述。如:‘若夫镕铸经典之范,……晓变故辞奇而不黩。’这样看来,刘勰反对宋齐的‘诡巧’ 、‘形似’的文风,却不是笼统地否定新奇的作品。恰恰相反,他认为学习经典正是为了‘孚甲新意’和‘雕画奇辞’的。只要是‘意新而不乱’、‘辞奇而不黩’ 的作品,刘勰并不反对。
        “他在这里比较明确地阐述了关于文学创作的学习与创新的看法。所谓‘孚甲新意’,这在当时是相当新颖的意见。也是相当正确的意见。刘勰在这里反对了‘爱奇’,也提倡了创新。刘勰的这种主张和某些复古的论调,有本质的不同。‘辞人爱奇’是当时的主要倾向,但复古的倾向也不是绝对没有。如果离开‘孚甲新意’而侈谈学习古人,势必也要走向另一个极端。……刘勰关于这个问题的看法是比较正确的。刘勰在《通变》篇还讲过‘望今制奇,参古定法’的话,这也可以和《风骨》篇的意思互相补充。
        “从《风骨》篇所说的 ‘镕铸经典之范,翔集子史之术’看来,刘勰所提的向古代学习的主张,又 非局限于儒家经典,所指的范围还是比较广泛的。这和《通变》篇所说的‘先博览以精阅’有同样的意思。”
        以上一小段,指出锻炼文章风骨的基本原则。

        若骨采未圆,风辞未练〔一〕,而跨略旧规〔二〕,驰骛新作〔三〕,虽获巧意,危败亦多〔四〕。岂空结奇字〔五〕,纰缪而成经矣!〔六〕《周书》云:“辞尚体要,弗惟好异。”〔七〕盖防文滥也。

        〔一〕这两句的意思是说风骨和辞彩还未达到圆熟的地步。
        〔二〕“跨略”,忽视。
        〔三〕“驰骛”,《离骚》:“忽驰骛以追逐兮。”《文选》扬雄《解嘲》:“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张铣注:“驰骛,谓奔走也。”
        王运熙:“《定势》篇云:‘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故文反正为乏,辞反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这可以说是对‘跨略旧规,驰骛新作’现象的一种具体说明。”
        〔四〕范注:“《艺文类聚》二十五梁简文帝《诫当阳公大心书》:‘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放荡之教,彦和所讥为‘危败亦多’者也。”
        王运熙:“刘勰认为,如果违弃相承的旧规或旧式,片面追求新奇,则文章必疵病丛生,所谓 ‘危败亦多’。《定势》所谓‘失体成怪’,‘逐奇而失正’,都是指的这种危败现象。”
        以上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如果风骨和辞彩并没有达到运用圆熟的地步,而丢掉旧日的规格要求,去追逐新异的作品,这样“
        虽获巧意,危败亦多”。
        〔五〕黄注:“《(汉书)扬雄传》:‘刘棻尝从雄学作奇字。’”《文论选》:“空结奇字,即《明诗篇》所说‘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当时习尚的文风。”《斟诠》:“奇字,指生硬之词,冷僻之字也。”王运熙:“空结奇字,即指片面追求新奇辞藻,逐奇失正的现象。”
        〔六〕范注:“经,常也,言不可为常道。矣字疑当作乎。”《文论选》:“经,常;成经,成为一种法式。这句是慨叹的语气,与下文‘习华随侈,流遁忘反’相呼应。意思说:岂可使这种空结奇字的错误风尚,长久下去而成为法式。”
        《礼记大传》:“五者,一物纰缪,民莫得其死。”郑注:“纰缪,犹错也。 ”孙希旦集解:“纰缪,乖错而失其道也。”“缪”,亦与“谬”同。《史记•集解序》:“固之所言,虽时有纰缪,实勒成一家。”
        《校注》:“‘经’,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张甲本、何本、胡本、训故本、梅本、……作‘轻’;《文通》、《
        四六法海》、《诸子汇函》同。何焯改‘经’。……按‘轻’字是,‘经’则非也。‘空结奇字,纰缪成轻’,殆即《体性》篇所斥‘轻靡’之 ‘轻’。‘矣’字亦未误。此文句式,与《序志》篇‘ 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同。‘岂’犹其也(见《经传释词》卷五)。寻绎文意,实非疑问语气。”
        《考异》:“据下文‘ 盖防文滥’,轻字是。《广韵》:‘轻,重之对也。’ 此言空结奇字,纰缪而不为 人所重也。”
        〔七〕《尚书•毕命》:“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孔传:“辞以体实为要,故贵尚之。若异于先王,君子所不好。”正义:“言辞尚其体实要约,当不惟好其奇异。”《征圣》篇:“《书》云:辞尚体要,弗唯好异。故知……体要所以成辞,辞成无好异之尤,……微辞婉晦,不害其体要。”《缀补》:“惟犹在也。《物色》篇:‘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惟、在互文,惟与在同义。”
        《尚书•毕命》蔡传: “趣完具而已之谓体,众体所会之谓要。”王运熙:“ 刘勰引用《周书》之语,把体要作为精要理解。……精要的反面是丽藻纷披,芜杂烦滥。”
        然文术多门,各适所好,明者弗授,学者弗师〔一〕。于是习华随侈〔二〕,流遁忘反〔三〕。

        若能确乎正式〔四〕,使文明以健〔五〕,则风清骨峻,篇体光华〔六〕。能研诸虑〔七〕,何远之有哉〔八〕!

        〔一〕范注:“‘明者弗授,学者弗师’,即《神思》篇所云:‘
        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 ”桓谭《新论》:“学者既多蔽晦,师道又复缺然,此所以滋昏也。”
        〔二〕“习华随侈”,习于浮华,追随淫侈。
        〔三〕斯波六郎:“《后汉书•张衡传》:‘上书陈事者曰:……夫情胜其性,流遯忘反。’”《校注》:“《文 选》张衡《东京赋》:‘若乃流遁忘反,放心不觉。’”
        《庄子•外物》:“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成疏:“流荡逐物,逃遯不反。”“习华随侈”与“体要”相反,结果是跟着浮华侈靡的文风随波逐流,堕落下去而不知道回头。可见刘勰对当时文坛流行的“轻靡”风格有所不满,才提出风骨论来补偏救弊的。
        〔四〕《易•干•文言》:“确乎其不可拔。”“确”,坚也。“
        乎”,于也。“正式”,指雅正的体式。
        〔五〕《校注》:“按《易•同人》彖辞:‘文明以健,中正而应。’”
        梅注:“杨批:引‘文明以健’尤切。明,即风也。健,即骨也。诗有格有调,格犹骨也,调犹风也。”
        《诗品中》评袁宏诗云:“彦伯《咏史》,虽文体未遒,而鲜明紧健,去凡俗远矣。”
        〔六〕王运熙:“篇体,指整篇的体制风格。《时序》云:‘正始余风,篇体轻澹。’” 此处谓只有那种风格清明劲健的作品,才能光彩照人。
        黄海章《谈风骨》:“ 英姿飒爽,魄力雄健,而又采藻缤纷,即所谓‘风清骨峻,篇体光华’。这种主张,对南朝文士专从辞藻声律方面来争奇竞巧的颓风,无疑地起了一种矫正作用。”
        〔七〕《校注》:“《易•系辞下》:‘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王弼《周易略例•明爻通变》篇、李鼎祚《周易集解序》,并引作‘能研诸虑’。舍人此语,当用《易•系》,是所见本亦无‘ 侯之’二字也。”《文论选》:“意谓能钻研上面所说各方面的道理,则不难达到‘风清骨峻’的境界。”“ 诸虑”,指以上 “镕铸经典之范 ”等各项考虑。
        〔八〕斯波六郎:“《论语•子罕》:‘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哉!’《春秋左氏传》昭公二十一年:‘死如可逃,何远之有!’”
        第三段,进一步从反正两方面说明锻炼风骨的途径和方法。

        赞曰:情与气偕,辞共体并〔一〕。文明以健,珪璋乃聘〔二〕。蔚彼风力〔三〕,严此骨鲠〔四〕。才锋峻立,符采克炳〔五〕。

        〔一〕《校注》:“按《礼记•乐记》:‘事与时并,名与功偕。’舍人语式步此。”按 “辞共体并”之“体”,应指“曲昭文体”之“体”。王运熙:“‘情与’二句意思说:在作品中,情思与意气,文辞与体制风格,都是密切相关的。”
        〔二〕《校证》:“‘聘’原作‘ 骋’,据冯本、汪本、佘本、王惟俭本改。顾校亦作‘ 聘’。《礼记•儒行》篇:‘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 此彦和用字所本。”《校注》:“骋,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佘本、张本、两京本、胡本,训故本… …作聘。按《礼记•聘义》:‘以圭璋聘,重礼也。… …圭璋特达,德也。’郑注:‘
        特达,谓以朝聘也。’孔疏:‘行聘之时,唯执圭璋特得通达。’据此,则作聘者是也。又本赞上四句用劲韵,下四句用梗韵;若作‘骋’,其韵虽与梗韵通用(骋在静韵),然‘并’字则羁旅无友矣。”
        斯波六郎:“案‘珪璋 ’谓珪璋特达之才。改为‘聘’非必要。”
        《斟诠》:“此‘骋’ 乃孔融《荐祢衡表》所谓‘飞辩骋辞,溢气坌涌’及《吴志•华覈传》所谓‘飞翰骋藻,光赞时事’之‘骋’ ,有展露使才,驰誉文坛之义。非席珍待聘,接淅历聘而已也。且本赞全用上声二十三梗韵,非上四句用去声二十四敬(劲)韵,下四句用二十三梗韵。‘骋’、‘ 鲠’、‘炳’三字固在梗韵,‘
        并’之本字为‘并’,虽在上声二十四迥韵,而梗、迥紧相毗邻,古本相通。若改‘骋’ 为‘聘’,即属二十四敬韵。如此则起联用上声迥韵,颔联用去声敬韵,腰尾两联复用上声梗韵,支离破碎,大非彦和他赞用韵一贯之成例矣。故无论就文义及韵律言,仍以旧贯不改为胜。”又:“换言之,文章之情辞朗丽而气体雅健者,则如持有圭璋美玉具备高贵品德之君子,乃可驰誉文坛也。”
        〔三〕《校注》:“《文选》陆机《赠贾谧》诗:‘蔚彼高藻,如玉之阑。’李善注:‘ 蔚,文貌。’”
        〔四〕“鲠”,本意为鱼骨,此处指骨。骨鲠比喻义正辞严,故云严。《汉书•杜钦传》:“朝无骨鲠之臣。”“严”,严峻,峭拔。《檄移》篇说:“陈琳之檄豫州,壮有骨鲠。”《诔碑》篇说: “观杨赐之碑,骨鲠似典。”《奏启》篇说:“陈蕃愤懑于尺一,骨鲠得焉。”
        〔五〕《校注》:“按《文选》左思《蜀都赋》:“符采彪炳。”《注订》:“符采指辞藻而言。

            声明: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国画家网]的立场,也不代表[国画家网]的价值判断。
        Processed in 0.074(s)   13 queries